大凡自贡人几乎没有不知道贡井有条和平路的,而知道贡井有条玮頫路的人恐怕就寥寥无几了吧?
其实,“和平路”原来就叫“玮頫路”,只不过那是上个世纪初叶的称谓罢了。更早,其路也不叫“玮頫”,而曰“新街”。
说到玮頫路,我侪还不应该忘记那段自贡人引为骄傲的历史才对——这“玮頫”二字是一位革命先驱者的名字。
在贡井苍翠的天池山南麓新街的北隅,有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多年以来人们在这里建起了数十座颇具川南民居特色的木串架小青瓦大院。久而久之,这里就被人们叫做院子坝了。
民国成立后,孙中山颁行恤典,发给恤赏年金,追赠陆军中将,谥章左将军的谢奉琦(字能九,号玮頫)就是这贡井院子坝的人氏。
谢丰琦是我的年届九旬的岳母谢玉祥的同一祖父下的亲堂二哥。她说,能九二哥被杀害时她还没有出生,二哥的事是她的父亲告诉她的。
玮頫于1882年出生在贡井院子坝谢家大院。他五岁丧父,十五岁丧母,弱冠就学于贡井旭川书院,刻苦自励,成绩甚优。而当时的贡井尚为大利之市潮,竟以豪富相矜尚。玮頫却卓然不群,矢志坚定,毅然弃科举,走成都,进东游预备学堂学习日语,后来到日本学习。其学成之后报效祖国之心可以从他偕其亲友整装东下,船过夔门,舵手失措,众皆惊哗,他却临危不动,坦然赋诗。诗云:
匆匆荡桨下渝关,风雨羁人意往还。
回首西藩无净土,矢心东度恋神仙。
家庭任系思亲念,途次多亏壮士言。
盼到文明输入后,数年应自谢阿蛮。
玮頫在日本学习期间广交革命人士吴玉章、吴秉钧等,并“复加以孙中山先生之鼓吹遂成立同盟会于东京。”1910年学成后回国到叙府(宜宾)密谋起义,失败。玮頫亦在泸州被捕。“叙守宋联奎鞠之,不少讳。诘其党,不答。守誓言以信之曰:‘若言当贷苦,不然决死。’玮頫挺身答曰:‘我死归耳,何惧!且自作之,自我任之,何必党。汝实汉族,而甘厚度颜北面事奴乎?若犹有人心,速反正,从我去。否则有死而已。’”
玮頫烈士就义时,从容不惧,慷慨自若,并索楮墨赋绝命诗一首曰:
中原多故祸燃眉,草泽人怀造国思。
富贵无忘耕陇上,诗成泣下数行时。
又作绝命书数百言,寄予其兄奉琮,笔迹端楷,词句精练。由此可见玮頫烈士之大气凛然也。
贡井出了这样一位革命烈士,无疑是贡井人的骄傲,于是当局即将新街至长腰滩一段当时最繁华也是最漂亮的街道名作“玮頫路”,此举实乃顺乎民心合乎天意乃尔!
说这玮頫路是当时贡井最繁华最漂亮的街道并非虚讹,至今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来,虽然这条路靠近长腰滩一段大都改造为高大的楼房了。
这条街道靠老街一段两百多米的沿街建筑仍然系上个世纪初叶的较为新潮的制式:由两根笔立的青砖柱支撑起巨木门楣,门则是由数扇窄窄的可以任意取下或安上的木板。整个建筑为小青瓦木串架,大都一楼一底。窗为西式,副窗为半圆形或三角形嵌以当时颇为时髦的玻璃,实在是“洋气”。房檐很长,能够遮住屋檐下的宽宽的石台阶。街道地面不像老街由四方形石板铺就,而是当时最时兴的也最为昂贵的“三合土”铺成的,因而路面显得特别光亮洁净和平坦。这在当时是非常了不起的事。
当年玮頫路上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吃、穿、用各类商品琳琅满目,也不乏文化用品商店和休闲之茶馆住宿之旅社。凡有茶馆的地方,就有龙门阵。在玮頫路上靠近院子坝一侧的一家兼营住宿的茶馆里就“生产”出了一个令人捧腹大笑的龙门阵来。
说是,一年夏天的一个傍晚,茶馆里来了个姓张的“哈儿”躬首问幺司:“幺司,这么晚了,我吃不吃饭呢?”幺司答:“你想吃就吃嘛!”张哈儿讪笑着说:“那,我就吃呀啰!”幺司给张哈儿端来饭菜吃了。张哈儿抹着嘴巴又问道:“幺司,这么晚了,我睡不睡瞌睡呢?”幺司回答道:“你想睡就到楼上去睡嘛!不过今天的铺位已经满了,你就跟我睡一张床,只收你一半的房钱,要不要得?”张哈儿说:“有啥子要不得的哟,将就有挺尸的地方都好。”张哈儿遂在幺司的带领下来到楼上睡下去了。幺司忙乎完了,已近半夜子时,上楼倒在张哈儿身旁打起呼噜来。
这个张哈儿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的腿杆子好痒,就用手去抓,可是越抓越痒,使劲抓,也痒。他正抱怨时,幺司醒了大骂道:“唉!你按斗老子的腿杆子抓啥子哟?”张哈儿这才吃了一惊,原来,他先头不是抓在自己的腿杆上,而是抓在幺司的腿杆上了。张哈儿忙说:“对不起,幺司,你老耐烦点!”说罢想小解,即问:“幺司,我屙不屙尿呢?”幺司说:“你想屙就楼下天井头去屙嘛!”`张哈儿就下楼在天井里屙起来。可他屙了老半天总也屙不完。他自言自语道:“你听嘛,这尿总不停地在滴滴嗒嗒响啊!”
也不知道这个张哈儿在天井里站了多久,只是天亮时他才发现那滴滴嗒嗒的响声是沙缸在滴水……
前面说的有茶馆就有龙门阵,其实应该说有人群就有龙门阵才对。至于这龙门阵是真是假就请听客不要过多地去追究了。然而,这里关于玮頫路的记述,却绝非那些真真假假的“龙门阵”啊!
尽管在贡井人中知道贡井有条玮頫路的人越来越少了;尽管院子坝的院子也越来越少了,人们再也指不出哪一个院子曾经是悬挂着孙中山匾书“谢左将军府”、“以慰忠魂,而垂不朽”之谢奉琦烈士的故居了。但是,贡井曾经的骄傲与光荣是永远不会因为街道的易名,院落的消失而湮灭的,因为它已经记入了中华民族革命的光辉的史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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