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路上，一千只鸟赶在我的前边，谈笑风生，指指点点，从这片林子飞向另一边。

正是清晨，雾蒙蒙的天色。我赶早上路，殊不知却与睡眼惺忪柔弱懒散临窗梳妆的青山撞在了当面：一帕软烟是面纱儿半掩。一袭薄云是衣裳儿如梦。一只松针斜插，是绿玉簪子轻摇。沟底一涧清汪汪的潭水，便是倩首自照的银镜！

我赶忙上山坡，进树林，坐松下。我必须静心抑制一下狂乱的心跳。此时，在空旷的安坪沟，这曾经的茶马古道上，我便是唯一幸运的马帮了。

耳畔传来隐隐约约的笛声，这自然来自于云雾深处的湘子洞了。松针上的一千颗露珠是笛孔，林梢上的一千只晨鸟是翩翩而动的音色。

烟在云外。云在烟外。红日将出未出之时，谁蓄势的笔力，直指长空肆意挥洒，将半壁江山涂抹得天花乱坠。

一千只鸟，说些什么呢？那样沸反盈天的一千只鸟，反让我清清地空出了一方心镜。笛声在远处，临水而来。心随仙笛远逝，山随人心空去。我只剩下了倾听。

2

坐在溪畔，两岸桃花开得灿烂。一定是有一千朵祥云停在这里了：岸是粉红的。水是粉红的。天空是粉红的。到处都是红光一片，

像是生命在血管里的流动。

粉红的蝴蝶双飞在粉红的溪谷中。粉红的鲲鹏逍遥在分红的天空。此种仙境，谁曾见过呢？

3

早饭时分，下了几阵桃花雨。我和春汛一样，情不自禁地喜上眉梢。

水湄，是岸沚汀兰，是风信子、水姜花，是女萝，是散发在村姑眼角的含情一顾;是灵鱼，是悄悄伸向喧嚣红尘的一尾轻扫。

几阵春雨过后，野溪也一阵闹似一阵。洗着桃花水的山歌淡而又淡，像桃花在桃花的雨水里，清了又清。垂钓自然落在最满的水涡里，钓风，钓雨，钓一千次的花开花落。湿衣晾在最瘦的桃树上，晒云，晒雾，晒一千年不老不朽的日子。

4

我是渔人？行在溪边？取弱水中的一瓢？

我是樵夫？坐在松下？守风华处的月露？

远处禅坐的庙王山，可否愿意和我一样，挽一袖流云相伴？云消。雾散。山现。寂静的安坪沟，又恢复鸟鸣山更幽的境界。

坐在溪畔长满千年青苔的巨石之上，头顶松针如盖，我便自觉是贾岛诗中的那位隐者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