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贡井旭水河旁建有庙宇无数,几乎每座庙宇里都供奉有观世音菩萨,而主要供奉观音并以其命名的庙宇少说有四座之多。
人说,览古迹如翻阅古书如拾读历史如抚摩曾经的生命。这里就让我们暂且做旧时人,泛舟旭水——那时旭水河上像周作人先生描写的他的故乡绍兴的那种乌篷船特别多——自五皇洞始溯行,慢慢去翻阅去拾读去抚摩罢。
我们翻开的第一页——到达的第一个码头是沙湾“观音阁”。它建筑在今贡井造纸厂对岸的大佛岩下。山门里成“中”字形的四合院里,供奉着观音、普贤、文殊和三宵娘娘等法像。在缭绕飞拂的香火中,从匍匐于菩萨脚前的香客们身上,你能够读出那个时代的蒙昧、无知和对现实的不满足、对美好未来的期盼。看来,我们等不及虔诚的香客们欠身就得再登舟楫赶路,去翻开另一书页了。
船行里许,即至坐落在今称河街子地段上的“双观音”。斯庙小巧玲珑,仅只一门一殿一内院一花园尔。不过这庙小是小,却自有其特色:除殿中供着坐莲台的观音外,在僻仄的内院还塑有一尊南海观音立像,旁边配有善财龙女。这里只供闺女们朝拜,妇人和男性不得进入。我等非女更非闺女,其内院中情景,就只能臆测而不可亲窥了。这“双观音”是自湖北麻城移迁此地的邹姓大族的家庙,为邹氏门下的孀妇节女们修贞养性之所。从它忽明忽暗的清灯下,从它抽抽噎噎的木鱼声里,从它的另一个名称“镜心庵”中,生活在今天的我们多少能够读出些那个业已远去了的时代的女流之辈的寂寞、清凄、酸楚和无可奈何来罢!
出“双观音”,轻摇桨橹,舟至中桥,弃舟登百数级石阶,再换船逆行,过济元桥,就到了筱溪瀑布。登上数十级船码头的石梯,平桥头那座于明代洪武年间峨嵋大乘寺白云禅师云游至斯而兴建的“观音阁”即随丝绸一样飘动的瀑布飞来我们的眼底。当年白云禅师结庐河畔,筚路蓝缕,披荆斩棘,持之以恒,矢志不渝,历数十年艰辛建成一殿,摩岩造观音像于岩隙间。至此,观音阁即成为大乘寺的脚庵。后,除增塑普贤、文殊外,还配塑了燃灯、弥勒二佛像,并于民国时盖一配殿,由贡井理发业塑罗祖以供奉之,此时,庙宇规模初具。
夏日里,当人们登上观音阁前楼,依傍被时光剥蚀了的古朴的柏木栏杆时,就能够在眼帘中收视到筱溪瀑布的苍莽与恢宏……人们也能够从观音阁历时几百年的建造中,读出那句古老的的格言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上述关于观音阁的文字,都是写在旭水河贡井段崖深滩湍处的,读来另人气紧欲闭。还是让我们另翻一页码吧——再驾扁舟于水流平缓、悠篁秀竹夹岸而生的“八里秦淮”逆行约四里,就来到前临旭水后傍牛眠山的“望水观音”。这庙是早年吴姓大族在私宅的后花园内临近旭水河的地方修建起来供吴家子弟读书用的私家学堂“近水斋”。据族长吴自然介绍,当年,总督两江的道洪祖回乡丁忧,因明嘉靖皇帝遣御使来祭而赶建“接官厅”。道洪假满回朝,迁学堂于“接官厅”。遂在“近水斋”塑观音像,召节女孀妇来此修行礼佛,男子不得入内。
这庙建筑用料考究,形制朴实,临水一方有长长的吊角楼式游廊悬伸在波光粼粼的旭水河上。每至秋季夜,或皓月当空,或繁星璀璨,碧水如镜。此时登临游廊,低瞰银光潋滟,涟漪千顷的旭水河,没有不长叹高吟“夜黑星远树,江浩月近人”的。是故,此庙又曰:水月庵。
观音在西天(天竺国,即今之印度)是男身,来到中国后成了非常端庄非常美丽犹如西方的维纳斯一样的女儿身,许是古代中国人崇尚生殖崇尚美之故罢?观音虽然不是佛,但在佛教中坐第四把交椅,威望颇高。在中国受到的礼遇往往超过佛祖释迦牟尼,许是她“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德行使然罢!
可是,我看到的旭水河上的观音寺庙大都成了“孀妇节女”的“炼狱”。更有甚者,在民国某年,观音为“洗脚”,竟发大水,给沿河两岸百姓带来巨大灾难——据传,只要水月庵的观音要洗脚,旭水河就要涨大水,就要造成灾害。据传受灾巨大那年,水月庵的观音菩萨的确被水淹了大半个身子。不过,这传说或许是冤枉了观音,纯粹是牵强附会。可如今佛教的发祥地印度人都不信奉佛教,当然也不信奉观音了,这又该做何讲呢?
但愿“观音”仅只是老百姓祈祷“众生普度”的一个虚无缥缈的精神符号而已,尽管这个符号是美好的。因为——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古迹是生活的历史,历史是生活的教科书。
我们能够从中读到些什么?
这也全靠我们自己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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