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再看你一眼吧,我的老屋!
虽然早做好了告别你的准备,离别在即时,我却依依难舍了,我生活了将近十二年的家啊。
凡事都讲缘分,这个小城有那么多的房子,我们在万房之中选定了你,也就定下了我们今生的渊源。
有了孩子后,我和丈夫很着急,我们颠沛流离、居无定所都无所谓,不能让渐渐长大的孩子和我们一起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活,那样对她的身心不利,既然要了她,就尽力让她活得好。于是我们怀揣着不多的积蓄和四处借来的钱,买下了你,抱着不足一岁的孩子,一头钻进你的怀抱,再不愿出来,如今我的孩子已婷婷如竹了。
“哗哗!”是西墙角的竹子摇动着绿色的手掌在和我挥手啊,我走过去,握住它们的“小手”,任它们扭着纤细的“腰肢”和我“耳鬓厮磨”,倾听它们的“私语”,字字句句都是“留下来,留下来!”
我无语凝噎,以前这里什么都不长,枯枝败叶和垃圾遍及于此。住下一年后,神话一样,一片绿竹园在我们家“落户”了。老屋,这是你对我们最大的馈赠啊,有了竹园,我们的房屋“何陋之有?”有了竹园,家一年四季都绿意盎然;有了竹园,我写作的灵感格外活泛,《我家的竹园》在“河南日报”发表后,收到很多喜爱它的朋友来信,他们从我的文字里和我一起喜欢着这富有性灵的竹子;有了竹园,我们和四邻在夏天就有了撑蚊帐的竹竿,有了祛火解热的“竹叶茶”喝,有了扫地的竹扫帚;有了竹园,生活额外多了几层欢欣。
记得当年初见时,你是那样苍老憔悴,灰头土脸的,像一个浑身脏兮兮的流浪老人,望着其貌不扬的你,说实话,我想放弃。但是缘分啊,我们最终走进了你!
我们对你的每一个部位,每一个角落,都花大工夫重新修缮,彻彻底底地给你做了一次“美容”,连邻居走来都赞不绝口:这房子原来这样宽大、亮堂?看来房子还在人拾掇啊。有了竹园后,你的美更是独具一格的了,我相信那个卖我们房子的人,再见你也会后悔不已的。
给我们致意的还有竹园旁的石榴树,我们怎会忘了它?这是朋友送来的甘肃石榴,外形和本地的一样。栽下的第二年就开花了,居然不是我们看惯的妖媚的艳红,黄白的花朵,不细看和叶子差不多,谁知中秋前后,石榴的特殊处出来了:白皮儿、个儿格外大,皮儿薄,剥开,里面的籽粒大而饱满,吃在嘴里,汁水横流,甜蜜蜜的味道充溢心胸。吃了我们的石榴后,别的石榴都不愿再吃了。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啊。从此,很多人都要我们给“压枝”,每年春天,我们都会把新生的石榴枝拦下来一簇簇,压在土里,秋后被欢喜的人们挖走养在他们家里,如今白石榴已经“朋友遍天下”了。
屋檐下的繁茂花草,是我一盆盆、一朵朵从花市上带回家的,它们在六月的天空下,恣意地释放自己的热情,开得耀眼。每棵草叶上都有我勤奋的影子,每瓣花香里都有我晶莹的汗水,它们的蓬勃生机是我热爱生活最好的显示啊。
还有池子里“扑腾扑腾”欢跳的锦鲤,它们在硕大的荷叶间流连嬉戏,因它们我写了《惊喜》,发表后,曾带给我的读者多少惊喜。
亲爱的老屋,我怎么舍得离开你,你的每一寸空间,都留有我们生活的印迹,那些过往的记忆,或喜或悲都一路流水一样汇聚到眼前,我不知道先说哪个?我在这里做饭、睡觉、看书、写文章、侍弄花草、养孩子、爱丈夫,过着属于一个女人的简单而幸福的生活。我在这里写下了200多篇文章,《留在故乡的黑白照片》、《一团火》、《井的世界》等相继在“作家”、“莽原”上发表,这是我文思如泉涌的好时候啊,我用文字记录了对生活的点点滴滴的感悟,而你替我记住了孩子每一个蹒跚的脚步,记录了我和丈夫每一次面红耳赤的争吵、每一次愉悦舒心的欢笑。我们年轻如花时搬来,今天要走时,我们已步入“不惑”,时光匆匆,岁月无情,你见证了我们的年青、成熟、奋斗和收获的历程。
不说了,不说了,老屋,三千多个日日夜夜啊,千头万绪、千丝万缕的情感,我怎能一一说得清?
老屋,别埋怨我们的离去,一直想和你厮守到老,所以新房子盖好几年了,有很多人要买你,我们都不答应,我们一天天住下去,没有搬走的意思。是妹妹没有房子,她的孩子早已长过了我的孩子当年来时的年纪,我不愿小外甥挤住在狭小的租住房里,男孩子的成长心理更脆弱,我们才腾出房子给他们,这样比卖给别人好,妹妹会像我们一样去爱你。
从此,这片竹园会常常摇曳在我绿色的梦里,累累的石榴果、各样的花花草草是梦境的绝妙点缀,还有一个清澈的小溪在梦里缓缓流过,溪水里有几尾快活的鱼儿游来游去。
别了,老屋,你会永远定格在我记忆的底片上。
此时作别,我会常来。再来已是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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