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父母经常为我们举行烛光晚餐,偶尔,一阵风穿堂而过,父亲立刻放下手中的饭碗,双手竭力呵护着即将息灭的灯火,而我们则连连抱怨“讨厌死了,怎么又没有电啦”。在忽明忽暗的蜡烛光下,在父亲双手的呵护中,晚饭得以结束。
别样的烛光晚餐,是几年前一个周五的晚上,陪同闺中密友去相亲。那家咖啡厅,男孩订了一个临窗可以俯瞰夜景的位置,然我和女友却钟情于那张古朴的秋千藤椅,被两条花辫悬挂在透明的餐桌前,餐桌的对面,则是一张幽暗的布艺沙发,非常适合男士小憩,我提议转到这张临 “窗”的座位,其实这窗是一幅玻璃墙,墙外设有源源不断顺窗而下的水帘,透过水帘,几株翠竹生机盎然。我想唯有如此幽雅舒适,才适合秋波暗送吧。
然而场面却出乎我的预料,席间其男生虽频频邀杯举箸,殷勤有加。但却口才欠佳,吭吭哧哧,半天憋不出多余的两句话来,女友把失望写在了脸上。
8点,夜色渐浓,女友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正欲找借口起身离去。可计划没有变化来的快,此时侍者,给我们端上了一份燃着的精美香熏蜡烛,这烛台,太漂亮了,我完全被吸引过去了。我轻轻旋弄着这个精美的烛台,烛台内,溶化了的烛液,纯净透明,似一枚千年琥珀。一闪一闪跳跃的火苗,就是那琥珀上的精灵舞者,从燃烧的烛心里,袅袅飘出一缕缕幽香,若隐若现,若有若无,神秘而又直接,直撩得你的整个魂魄,沉醉其中。
大厅里的灯,一盏一盏的被熄灭了,整个大厅,瞬息间安静了下来,烛光点点,宛如天上星星闪烁,人影绰约,竟似瑶池众神禅悟,悠扬的萨克斯声,缓缓流趟,青葱翠竹、雕花木窗、潺潺水帘……此情此景,犹如梦里,飘飘忽忽,人景皆朦胧。
我闭上了双眼,轻轻的摇动秋千,沉浸在这如梦如幻的意境里。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醒悟,我是有任务在身,怎么能如此安然享受?睁眼偷窥对方,此公此时的脸上,退净了所有的浮躁和跋扈,恬静而安祥,丝丝柔情,从舒展的笑意里,泻到女友的脸上。而女友的双眼,分明扑朔迷离。
此情此景,我这粒壮胆丸子,摇身一变成了800瓦的大灯炮,显得的是多么的多余和不协调。于是找了个理由,孤独的撤离了。可那一幕的浪漫和温馨,一直携刻在我的脑海里,偶尔也幻想着,能在某一天的某一个晚上重现。当然我期望的,肯定不再是把我自己定位在那800瓦大灯泡的角色。
事隔不久,我就收到了他俩的结婚喜帖。可他俩的蜜月还没渡完,我那晕了头的闺蜜,又向我大倒苦水了:什么体贴,什么关爱,什么浪漫,全都是假的,全都是那一场浪漫的烛光给误导的,婚后我才发现,他根本就是木头一根,木讷寡言,不解风情……。
浪漫的烛光,唤起的,只是你的情怀,偶尔的浪漫,带给爱人的是满怀的惊喜,然真实的生活,不可能每一天都能制造惊喜,生活本身就是简单、平淡、吵吵闹闹,以及被日子逼迫得相互妥协、相互融通,最终达到相互默契。这就是婚姻生活。
朋友被我说得直跳脚,“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我是不早知,刚强如男儿身的女友,竟迷失在那一方烛光晚餐里。其实圣贤的古人早就秘言:穷养儿子富养女。养儿子,就要让儿子吃苦耐劳。而养女儿,则应重于涵养、品位和气质。
女儿的抽屉里,藏有几支五颜六色的香熏蜡烛,这些是女儿用蜡笔颜料和精油diy出来的香熏蜡烛,手捧这些蜡烛,揣摸女儿的心思,难道不谙世事的女儿,喜欢diy蜡烛,内心深处是否在憧憬着烛光带给她的温馨。遥想那场不属于我的烛光晚餐,竟也有一丝甜蜜的气息,从女儿自制的蜡烛里散发出来。
许久了,没有用心好好给女儿做一餐丰盛的晚餐了,太多的忙碌,使家里的许多事情总被“对付”着,酷爱diy各式各样蜡烛的女儿,对生活,又怀有什么样的遐想呢?
我绾起我的长发,从柜子里翻出许久不用的桌布,打开蒙尘了的音响,踩着音乐的节拍,和着抽油烟机的丝丝声,绽放着那份柔柔的心绪,悠然弹奏着那首锅碗瓢盆变奏曲。
女儿开门的瞬间,我已经换好了新买的裙子,从女儿惊喜的表情和语气里,我知道,女儿是如此的欢喜!
烛光下,对影而抿,我叙起了当年父辈们给我们举办的烛光晚餐的窘境,女儿扑闪着那双似解非解的眼睛,似乎读懂了母亲的期望。
烛光下的女儿,贴着母亲的心,美得不可方物。
女儿更换了的唱片碟子,周大师那大舌头,一反常态的格外清晰: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餐桌上,那空着的座位,是否应记得:稚子牵衣问, 归来何太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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