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沙漠,漫漫黄沙,云卷云舒,朝晖夕暾;时间也随着粒粒黄沙一起漂洋过海,一起沉淀。沙漠能磨灭时间的意志也能磨灭人的意志。
西毒欧阳峰
一间残陋的木屋,在滚滚热浪的蒸腾下,时隐时现,如同在黑夜之中出没的鬼魅;一张胡茬散乱,但却风华绝代的脸;一种深邃迷离而又不略带几分哀伤的眼神,似是洞穿了一切凡尘杂垢。他远离而栖身的沙漠也应该是像他一样的逃离者:逃离着他不能容忍的世界,也被他所逃离的世界遗弃。曾经,他披散着头发,在江湖的刀光剑影里快意恩仇,凡事只凭一腔热血和卓绝的武功,但这以足够,足够他成为一个人人敬羡的风俊人物。曾经,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在每个落
日熔金的傍晚,独立在凉风习习的山头,远眺着一人一马,在微微陡峭的山路行进。那人的头发披散着被风撩起而朝向四面八方,如同夜空中炸放的烟火,光焰从中心射向周围无知的黑暗。他永远没有对那个常常注视着他晚归的女人说一句“我爱你”,他也从未试图去妥协而让自己被她抓住,他也许根本无从肯定自己是否心里有她,尽管她如花似玉,倾国倾城。
也许,真的要到失去,才会去珍惜,一天,依旧是一人一马,只是少了那个多情的女子,一身艳红,被傍晚淡淡的风鼓起的翻飞的衣襟,盈盈地期盼,期盼着没有任何言语的的爱情。
她嫁人了。
嫁的人是他的哥哥,这个身份让她变成了他的大嫂,一个显明又暧昧的关系,虽日日相对,却恍如天涯。也不知后来远居大漠的决定是不是在那夜,酒醉意乱之时冲进那个妖艳女子房间说要带她走却被拒绝的情况下产生的,当时灯光昏昏暗暗的,有些像傍晚,烛光在他脸上闪烁跳跃,依旧是深邃迷离而又略带几分哀伤的眼神,只是多了一丝落寞,胡茬也白了少许,像个饱经风霜的老者。
他不是一个容易感到寂寞的人,那怕是错过了一个真正爱的人。他从来都是一个杀手,替别人杀人,同时也谋杀了自己。沙漠里的生活是艰辛的,因为沙漠让人绝望。卑微的人永远也无法知道沙漠之后是什么,只有真正的“枭鸣”才敢窥探。所以,可以说生活在沙漠里的人要么是真正的懦夫,要么是真正的隐者。西毒属于后者,因为他是一个真正取得过成功的人,他也无需逃避什么,倘若感情也算是一项“杀人任务”,那他确是失手了,但至少那女子还是爱他的,只是她最终嫁给了别人。因此回避多过逃避。
一个孤独的人是很敏感季节的变迁的,但在沙漠里住习惯了的人,就不会为沙漠以外的暴风骤雨而动容变色,四季的变化只陷于对沙漠,容易让人麻木。在一年中的某个季节,有一个人必定会从东边来看他,每次来者都会喝得酩酊大醉,梦见桃花,他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也许在思考:他算不算朋友,为什么每次都从东面来。他是他与外界沟通的唯一媒介。依旧是深邃迷离而又几分哀伤的眼神。黎明和黄昏是沙漠最美的时候。黎明,东升的旭日激射的万道金光,让黄沙都跳跃起来:顺着阳光驰骋视野,灿烂的金黄,流光溢彩,似一条巨大的金龙。远处的低山是唯一让视线动荡的东西,无数个日夜,就那么孤独地站立着,有时高有时矮,有时很规则有时很艺术,也许,他早已自许为沙漠的守护士,沙漠的每一次变迁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但他从不寄情于任何一次,山是沙漠的年轮。“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黄昏下的沙漠相比黎明之中的沙漠,少了一些暴戾粗鲁,多了几分柔和恬静,偶尔会吹起小风,扬起黄沙任意纷乱,却也增添别样的情趣,让他想起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这年,东来者,给他带来一坛“醉生梦死”酒香浓郁,有故事的人饮之必醉生梦死,肝肠寸断。西毒却为沾半滴,来者独饮半,在次日扬尘而去。西毒望着来者远去的身影,始终不明,他为何每次都在这个季节从东面而来?
他说有时候他也会想家,想的时候,会望向家的方向。
慕容燕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穿上女装,她是最风情万种的女子;换上男装,她是最清俊的男子,但无论是那种形态,都足以颠倒众生。可是,一旦一个女子爱上一个男子,那么她与身俱来的女子的害羞矜持都会被抛向九霄云外,有的只是惶恐的期盼。更何况像慕容燕如此高傲的女子,对待爱情他自然会有比常人更高更严格的标准,也往往更能从一而终。
客栈邂逅,情窦初生,当时的她,一身男装,眼神充满霸气,语气轻蔑凛冽,感觉不到半点儿女子的柔情。而他却是落漠无语,只是不知疲乏地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不一会儿,脸上便挂起了一团红晕,眼神也有些迷散,竟神似酒醉的美人。也许,他想起了家乡的桃花,一片片凋零纷飞,粘落在他身上… 两人的相遇,有血的颜色,,因为,平淡得似未曾发生的相遇,会很容易被遗忘,也不能凸显宿命的垂怜,更难以表现慕容燕的爱之深恨之切。也许如此才能刻骨铭心。
春宵一刻,相望无言,唯眼波流转,情意绵绵。慕容燕依旧是一身男装,只不过凛冽的棱角已被鲜血孵化,变成脉脉的柔情在东邪恍惚的眼波里,潜滋暗长。他突然扬起他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俏脸上,温柔地来回摩挲,“倘若你有个妹妹,我一定娶她!”慕容燕微微抬起头,略显一丝娇酣,却掩饰不了莫名的惊喜。“你可别骗我,不然我会恨你的。” 可是,没有被人恨的英雄又岂会有人爱,一个人被其他人恨的人往往也被时刻记挂,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刻骨铭心呢?
夜色在游荡,
扰得月儿惊慌
风儿在张望
搅乱了一池思量,
她又在等着谁进房?
沙漠之中处处都是幽会的佳所。他和她约定在一课枯死的不知名的树下再见,树不难找,远远望去,枯槁的枝节像垂死的人高高举在半空无力绝望的手,尤其在沙漠浩缈气氛的映衬下多了几丝恐怖气息,怀疑这棵树是不是某种巨兽死后留下的骨骼。
慕容燕早早地来了,带着她的妹妹一个绝世美人。微风扬起一阵黄沙,东邪冷峻的面容若隐若现,他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缕水一样的柔情…慕容燕痴痴地望着,渐渐沉醉了,那感觉就像是被溶进二月的春风里,在天地间任意逍遥,无所牵挂无所羁绊。吹皱一湖春水,吹开一园花色…
忽然,一阵狂风扬起满天沙尘,将现实与梦幻之间那层隔离击得粉碎。幻想本该是虚无缥缈的,它存在的唯一用途就是反衬现实的残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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