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沟不算深,它不像有的峪谷,可以深入秦岭,甚而到达陕南;也不算浅,从山口向里走去,有人烟的地方大概有三十华里;再往深处越来越高,无路也无人烟,全是荒山野林,那全可是野物们的领地。顺着沟里唯一的一条仅容单车的疙疙瘩瘩的道路走,走一段就可以发现夹在两山之间的一个狭窄小沟口;走进去,又是一条更小的山沟沟。
有山就有水,再小的山沟也不例外。不信你留神看,条条沟口都有向外淌着的水流。像样些的,是一条涓涓小溪;不像样的,如同几根麻绳似的趴在地下,缓缓漫流到公路上,铺散开来,像是谁不经意间洒到地下的一滩水。
我试着闭上眼睛,把眼前的景象化作一幅图,竖起来观看——真有意思:逶迤的太平河简直就像地图上的一条蓝色曲线一样,而那些更小的沟沟岔岔里流出的细小水流,则是向它归拢的更加细小的蓝线!
长长的曲曲弯弯的山沟里,零星的散落着几个小村。就连那些非常浅小的沟岔里,往往也住有人家;多则几户,少则孑然一间土屋。
沟里可耕土地不多,全是坡地。地表上一层薄薄的黄土,下面混杂着大大小小的石块;甚至在土层之上,也散落着很大的石块,农人种田时需绕过它。那些个静卧于田间地头的孤石,黄昏时看上去,真像是蹲在田里的农人呢。
山民们几乎把一切可利用的坡地都种上了粮食和蔬菜;即或是再陡再高的最接近山顶之处,只要能刨出桌子大的一小块地,也会撒上种子的。真惊叹那些必须手脚并用才能攀达的、近于山巅的田地——种的时候不易,收的时候更难。徒手上下尚且艰难,把一捆捆麦子从那么高的山顶运下来,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冉师夫妇是我在这儿新交的朋友,都是土生土长的沟里人。冉师是退休工人,冉嫂子一直在家务农。有一次提到了收麦子,冉嫂子用下巴指着冉师,笑眯眯地对我说:“你问他,哪一回割麦,不是我放倒了两行,他一行还没割清白?往下背的时候,哪回不是我先背下了坡,撂下麦捆,又爬上去接他?”冉师扭头看山,笑着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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