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给朋友发了一条祝福端午节快乐的短信。没想到朋友回信说他带队正在甘肃境内采风。我这时才想起来，前不久朋友问我有没有兴趣和他们报社一起去寻找渭河的源头。当时我以为朋友是在开玩笑。所以就顺口说：“你们是走天路吧。”结果朋友笑着说：“也许是回归心灵呢。”

我的家乡就在渭水边上，多少年了，虽说也知道这是一条古老的河流，有过让人自豪的经历，孕育过灿烂无比的周文化。特别是又一年我在咸阳古渡感受到了大秦的那种大气。我知道，渭河也是我们故乡的母亲河。

坐在电视机前，因为没有什么好看的电视，就和朋友对发起短信来。朋友告诉我，这次他们报社一共过去了十几个人，他是带队的。他们就是要从渭河的源头走起，一直走到渭河流进黄河的潼关。行程一千多公里。现在他们已经在甘肃境内，渭河的源头了。

我问感觉的怎么样？朋友说：“说不上来感觉。因为在这样的地方心灵受到的已经不仅仅是感受了，　就是经受了一次荡涤，彻彻底底的荡涤。”我理解朋友所说的意思。这时我还真的有些后悔，当初应该和朋友一起去，去大自然中感受心灵的那种极致。

朋友也就是朋友。他从我的几条短信里竟然能感受出来我细微的心理变化。我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朋友说那要看怎么走了。不过这次他们就是采风，走一路感受一路。最后他让我最近关注他们的报纸，每天都应该有消息的。

明天就是端午节了。大概是因为今年第一次把端午变成了国家法定的节日，所以晚上一会儿的时间，我还真的收到了不少的朋友短信。看来随着时间的飘移，人们对端午节的感受只能是沉浸在一种享受和快乐之中了。也许这就是文化，也许这就是中国文化独有的那种积淀。

对于端午节，我只知道它是当年为了纪念屈原才有的。为什么吃粽子，为什么划龙舟，为什么要吃绿豆糕，为什么会是长辈给下辈送节，我就全然模糊不清了。不过中国的文化就是如此的怪异。这和人们过生日一样，开始的时候是为纪念母亲，慢慢的就演变到了今天的这个模样。

对于渭河，也许是因为从小到大就生活在它的身边，所以反倒思考的时间很少。只是我知道它是周文明的发祥地。它养育了这方黄土地上的人们。让这里有了无数动人的故事。我曾经顺着渭河走过一段，那就是在潼关看到了渭河走进黄河的气派。我也在咸阳那里看到了泾渭分明的奇妙。只是从来没有再西去，去寻找渭河的源头。

早晨起来，妻子问我，说今天是端午节了，有什么安排？屋外细雨绵绵，一连下了好多天了。能去哪里呢？往年我总是喜欢去渭河边上看看，虽说这里没有汨罗河留下的那种忧伤，可是眼望东去的黄色的渭河水，同样能给人一种心灵的澎湃。

“没有地方去。”我对妻子说：“我真后悔，当初就应该和朋友们一起去寻找渭河的源头。也不知道朋友他们现在走到哪里了。”

“不是说在甘肃吗？”妻子说：“甘肃和我们陕西差不多，只是那里有戈壁，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沙漠。等今年儿子高考完了，我陪你去。”妻子还就是妻子，知道我心中此刻的感受。好多年了，我一直想去敦煌，一直向西去感受一回丝绸之路的那种味道。生活在黄土高原，却始终没有体验过那种浑厚的黄土神韵，心里还就是不甘心。

“好吧。”我说：“今天看起来雨不大，要不我就到邻县的桥陵看看。端午节嘛，既然是为了纪念屈原，我想去看看李旦也许会同样留下一种对生命的思考。”

“那地方你都去过无数次了，天不好，你还要去呀？”看来妻子对我这样的想法多少有些不满意：“现在大家都只知道吃粽子，吃绿豆糕，谁还会想起当年的屈原呢？”

“是的。”我说：“历史就是这样，该记住的都记住了，该忘记的却怎么也忘记不了。那年我去汨罗江畔，好像也是个秋雨绵绵的日子。在江边我走了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是因为那里的历史真的很沉重，还是我的心灵本身就带着那种固有的沉重，反正我觉得历史有时候真的是无法让人得到解脱。”

“你就不能高兴点？”妻子说：“我们现在的生活也算幸福，也不比别人少什么。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沉浸在一种生命的悲哀之中呢？”

“呵呵……，你说过头了。我喜欢思考生命，但是我并不悲哀。”我看妻子误解了我，于是就想着多少几句：“也许这就是经历带给生命的一种必然。刚才你儿子不是打来电话说，今天端午节，他和同学们去迪吧了吗？那是儿子那一代人对端午节的理解。他们没有错，社会总是要前行的。可是我们就不一样了，因为我们毕竟是有着更多生命体验的人。不说了，就让我去吧，中午就回来。”

妻子知道拦不住我：“那就多穿件衣服，带把伞去。早去早回。我想下午和父母在一起吃顿饭。”

就这样，我出了家门。可还没有到桥陵，朋友就从甘肃打来电话，问我现在干什么？我如实告诉他。他听了竟然吃惊的说：“你真的去了桥陵？我的天呀，我昨天晚上梦里就看见你去了桥陵。早晨醒来还不信，没想到你还真去桥陵了。”

“你们现在在哪里？”我问。

“在天水市。”朋友看起来有点激动：“你应该来看看的。好家伙，我们渭河在这里竟然会是这么一个模样。在大戈壁上人简直都快要不知道什么是生命了。过去我一直也想不明白，丝绸之路为什么会选择这里，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啦？”我问。

“简直就是天路。对，我们现在走的就是一条天路。”朋友做文字也有几十年了，从他嘴里说出的话有时候也是很醉人的。

“天路？”我说：“别美我了。我也到目的地了。你在那边去走天路，我在这里归真心灵。连个个小时后我们在通电话，说说体会。”

“哈哈……，我知道你小子心里后悔，不平衡。那怪谁呢？我让你来，你不来。现在却冒雨去桥陵，怎么，难道李旦能给你心灵的归宿？”

“别忘了，今天是端午节。”我说：“那边端午有什么风俗吗？好了，不说了，我的电话费可是自己掏腰包，和你不一样，现在你是公务。”

等我放下电话，车子已经到了尧山脚下。因为是雨天，这里显得格外的寂静。烟雨朦朦，看不到更远的地方。其实我知道此时此刻也不会看到什么。这里埋葬着唐朝一位很有意思的人，那就是被后人称之为让皇帝的人。李旦开始把皇帝然给母亲，后来又把皇帝让给儿子。我来过这里好多次，可我一直就是想不明白，在中国传统的文化里，把皇权视为生命的中国人，为什么会有如此的举动。

也许这就是中国留给世界的魅力。当年屈原为了楚国，含恨投进汨罗江。他想用生命来唤醒什么呢？我读过《离骚》和《九江》。我从那些悲愤的文字里，感受到了生命作为灵魂的存在方式。一个屈原，留给中国一个节日，而且是万代不变。也许这就是中国文化塑造出来的中华民族的精髓。

李旦比起屈原似乎要逊色许多。他没有那么多值得别人亢奋的故事，也没有给后人留下那种如歌如泣的文字。不过，我觉得在中国的历史里，屈原成就的是一个民族的美德；儿李旦留下的却是一种对生命的感悟。

我们可以说李旦无能。我们可以说屈原伟大。但是我们不能面对生命去评说历史留下的那些遗憾。爱国的屈原投江自尽，后人为了缅怀他，把粽子投进江里，为的是能让鱼儿不去侵扰他的幽灵。李旦最后定格在桥陵，他留给后人一种禅的意味。我不知道这和我们民族的精神有没有联系，但是我觉得他似乎也在告诉我们什么是中国。

雨跟着我的心情越下越大。看来上山是不可能了。我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又折回走进车里。正巧这时朋友的电话来了。

“还在桥陵吗？”朋友问。

“严格意义上说在车里。”我说：“雨很大，不过我还在桥陵。对了，你们现在走的怎么样了？”

“刚才我写了一篇游记，感受渭河在天水的味道。已经发回报社了，明天你就能看到。对了，在桥陵有什么新感受吗？”朋友看来是和我兑现刚才的约定。

“历史就是历史的感受，言何新的呢？”先说说你今天的感受。就一句话。”我说着不小心狠狠打了一个喷嚏：“是不是感冒啦！李旦也不保佑我一回。”

“哈哈！就说一句？好吧，我说一句，渭河就是天上人间河。”朋友说：“该你了，也是一句。”

“屈原李旦一样，都是中华民族的精神。”我说完就发现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久没有声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