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早安!太阳黑脸汉子

发表于-2009年05月28日 早上8:15评论-2条

岩石集中巷,三十千瓦的大功率对旋局扇“呜呜”低吼着向掌子面供着风。从长蛇般鼓涨风筒里吹出来的新鲜风流在迎头掌子面拐了一个弯,夹裹着细小的石末粉尘沿巷道返回,然后进入回风大巷。

掌子面打眼的两部风锤“嘟嘟”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队长老季和李老焉各自抱着风锤全神贯注的打着进尺眼,站在前面的青工余继奎掌着钢钎。从打眼的风锤里喷出来的水雾将他们身上的窑衣打湿了一大片。

打眼工作已经接近尾声,进尺眼还差几个就可以结束。队长老季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时间刚过去一小半。老季心里想,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打眼、放炮、出矸、钉道。到交接班时间完成任务是应该没有问题的,想到这里他脸上由衷的露出一丝笑容。

队长老季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过了这个月就该退休。区长为了照顾他,准备把他调到地面大班干些杂活。可是老季死活不同意,他对区长说,我在井下干了三十几年,一天不下井就浑身痒痒的!你就让我在坚持这最后一个月吧!为我一辈子井下工作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队长老季嘴上这么说,其实连区长也心知肚明,老季还不是因为家庭负担重,为了多挣些钱。老季妻子没有工作,家里有一个傻儿子,还有一个八十岁的老娘需要照顾。

队长!队长!不好了。三猴子从后面大巷连蹦带跳地跑过来,流着热汗喘着粗气拽着老季说。队……长……

队长老季看着满脸大汗的三猴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关掉风锤。李老焉依然在聚精会神的打着进尺眼,“嘟嘟”的风锤声,即使人面对面站着也听不清楚对方说什么?

队长老季在李老焉后屁股上踢了一脚,给他做了个关风锤的手势,李老焉这才关上风锤。震耳的噪音消失,掌子面静下来,耳朵也舒服多了。

队长老季回头盯着弓腰双手柱在膝盖上只顾喘粗气的三猴子问,他奶奶的!嚎啥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猴子直起腰一手向外指着,依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队长!你快出去看看,二黑为了挣矿车和七队的人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队长老季一听,紧张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急忙问,打伤了人没有?走!跟我快去看看!

队长老季快速走了两步,又急忙回过头来对李老焉说,打好眼,抓紧时间放炮,我出去看看马上就回来。说完,带着三猴子一溜小跑朝车场方向奔去。

嗯!李老焉点点头。风锤又震天价地怒吼起来。

李老焉带着余继奎打好进尺眼,然后收拾好工具。两人便去料场搬炮泥。

回来的路上,他们垂着两手每人胸前抱着一箱炮泥。

师傅!余继奎说,你知道嘛?上次在北京奥运会一人独获八奖牌的美国运动员菲尔普斯,后来被查出使用了兴奋剂!

李老焉扭头轻轻看了并肩走的余继奎一眼,没有吱声,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两人沉闷的走了一段路,余继奎又问,师傅,听说你喜欢买彩票?

嗯。李老焉说。

中过奖没有? 

中过。 

多少? 

五块。 

你怎么想起买彩票了?

想发财。

师傅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买彩票了? 

一年了吧。 

中过几次奖? 

五六次吧。 

不少啊,看来是赚了。 

没有,最多中过十块钱,其余的都是五块钱。 

最多能中多少钱? 

五百万。 

五百万! 

你不知道?你这么新潮的人能不知道彩票。 

听说过,没关心过。余继奎说,刚开始有彩票时买过,选的号跟出来的号相差太远,就觉得这种好事跟咱无缘,就再没买过。听说现在的彩票种类很多,每天都要开好几个,操。这明摆着是圈钱。 

也别这么说,小投入大回报,这是老百姓唯一发财的机会。 

发狗屁财。你买什么彩票? 

双色球。 

听说过,红球加蓝球对吧。 

是红号加蓝号。你说的也对,号写在球上,分红蓝两种。 

中一等奖就五百万? 

五百万。 

如果你中奖了打算怎么花? 

那要看中多少了,中五块十块只能买盒烟抽。 

一等奖,五百万。 

老焉笑了,然后说,如果中了五百万,我就出去旅游,全国各地转转。小的时候从电视上看到过祖国大好河山就想出去旅游,可是那会即没条件也没机会,只能等着那天中大奖发大财了。 

买彩票就是为了旅游。 

是呀,这还不够。 

没想过买一辆车玩玩。 

没有。要是中了奖我还过现在这生活,每年出去几次,出门时不为钱发愁就行了。 

余继奎笑了。 

你笑什么?老焉问。

我要是能中500万,余继奎兴奋地说,我就请个声乐老师专门指导我唱歌。我要走向中央电视台的星光大道,象阿宝一样成为家喻户晓的歌唱明星……

做梦吧你。 

就是,白日做梦!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余继奎模仿着阿宝的声音大声唱着,整个巷道里回荡着嘹亮的歌声。

李老焉如同所有喜欢买彩票的人一样,都是怀着中大奖的梦。毕竟有梦想就象人生有了希望一样,虽然这样的希望如同晨曦中的霞光绚丽夺目,却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我要是中了500万大奖!就让许彩凤给我舔脚。李老焉还有一个想法,虽然嘴上没有说,却在他的心里隐藏了很久很久。

哎哟!彩风,你买这么多菜呀!是给老焉下酒的吧!一楼的邻居程嫂蹲在家门口正在给孙子小乐乐洗着手看到许彩凤问。

那个死鬼下班还早着呢!许彩凤说,我朋友来了。

哦,又是你那个相好的小白脸吧!程嫂开玩笑的说。

瞎说什么呢?许彩凤笑着说,程嫂,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

程嫂用毛巾给乐乐擦着手看着许彩凤嘿嘿笑着说,我还不知道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许彩凤埋怨道,程嫂,你在胡说八道,以后我可就不理你啦!

好!好好!我不和你开玩笑啦!程嫂给乐乐擦好手站起来说,看把你气的?

楼道里一株古老的桃树开满了朵朵粉红鲜艳的桃花,引来无数的蜜蜂忙碌地采食着花蜜。

奶奶!小乐乐拽着程嫂说,我要小蜜蜂。

你这孩子!程嫂吓呼小乐乐道,要小蜜蜂干吗?它会咬人的!

乐乐!许彩凤从食品袋里掏出一个卤鸡爪走到乐乐跟前说,喊奶奶。

乐乐伸手想吃,却又不想喊。仰头望着程嫂。

程嫂对着乐乐说,喊奶奶好!

奶奶好!乐乐轻声勉强地喊了句。

程嫂说,我这孙子跟我那个儿子一样,张口叫人比什么都难!

许彩凤将鸡爪递给乐乐,用手在乐乐的屁股上轻轻打了一巴掌骂道,你奶奶的大腚!哼!想吃!还不想喊!你再喊声奶奶,我口袋里还有好吃的呢!

乐乐低头只顾啃着鸡爪。

程嫂对彩凤说,别让你家客人等急了,赶快回去吧!

许彩凤在楼道里走了几步,停下,回头问程嫂,下午还打牌吗?

打你个头!程嫂笑着说,下午你有时间嘛?嘁!还想着打牌呢!

许彩凤讨了个没趣,屁股一扭一扭的上楼去了。

今年36岁的许彩凤,虽然已是半老徐娘,却依旧风姿不减。嫁给李老焉11年,他们俩不知道是谁的原因?现在他们也没有个孩子。彩凤在矿上没有工作,只是在家里做个家务。长年雨不打头,风不吹脸,所以皮肤变的特别白皙细嫩。由于没有开过怀,身材曲线依然保持的很完美。

当年嫁给李老焉,刚从农村来到矿山,简直就是一个土的掉渣农村小妞:黝黒粗糙的皮肤,蓬乱枯黄的头发,目光空洞呆滞,穿着一身农村人喜欢穿的大红大紫的衣服。

人是适应环境最快的动物之一。从一个丑小丫蜕变成一只邪恶白天鹅,和环境与外界的诱惑是分不开的。

喧嚣、嘈杂、热闹、沸腾的矿山。很快让彩凤变了一个人,跟着街上时尚的女人,她也学会用润肤霜,也习惯用飘柔洗发水,穿着紧身裤,烫起大波浪头发。慢慢的结识了一些小姐妹,也染上了许多不良的坏毛病,打牌赌博、露天广场跳交际舞、和男人打情骂俏。为这些事情老焉没少和她吵过架。

小马,等急了吧?许彩凤回到家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马光说,刚才在楼下和邻居说了一会儿话。说着进到厨房将塑料袋里的菜掏出来分别装入盘中。

凤姐怎么买这么多吃啊?马光从沙发上站起来跟到厨房里说。

你来啦!姐姐能不好酒好菜的招待你嘛?彩凤说,哎!小马,你把厨柜里的那瓶口子窖拿出来,老姐我今天要陪你喝个痛快!

好咧!马光弯腰从厨柜里拿出酒对着许彩凤暧昧地说,凤姐,小心我喝醉了耍酒疯喔!

许彩凤在桌子上摆好菜,一手握着两双竹筷子,一手拧着小马的脸娇嗔道,你个小坏坏!来!来!喝酒,今天谁也不许装孬!

正午强烈的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窗照射进来,被厚实的窗帘挡住,在地上投下一个巨大的阴影。

凤姐!你现在舞跳的越来越好了。马光几杯酒下肚说。

彩凤给马光到着酒笑着说,还不多亏有你这个师傅嘛!

马光嘿嘿笑着说,俗话说,要想会!跟师傅睡!

去你的!彩凤粉脸通红羞腩地说,你可真够坏的呦!

是吗?马光嘻嘻笑着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彩凤佯怒地说,你如果在跟姐姐这样说话,人家以后真的不理你了。

我的错!我的错!马光说,我自罚一杯!

不行!彩凤说,你得自罚三杯!

好,好好!马光说着一连喝了三杯。

他放下酒杯深情地注视着彩凤说,凤姐,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不?

彩凤夹了片黄瓜放入嘴里,摇摇头说,不知道?

马光轻声说,你丰腴而不臃肿,美丽而不妖娆,大方而不娇作!

真的嘛?彩凤心里象灌了蜜说,来!我敬小弟一杯!

哎!马光说,应该是当小弟的敬你才对!

马光举着酒杯和彩凤共进杯中的酒。

彩凤放下酒杯说,不能在喝了,再喝我就醉了!

马光嘿嘿笑着说,刚才是谁说的?谁也不许装孬!

彩凤歪在沙发上手摸着额头醉意朦胧地说,我真的不能再喝了,现在已经感觉天旋地转了。

马光醉意朦胧趔趄站起身来说,来!姐姐,我们跳个舞!说完打开角落里的组合音响。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亲爱的!你张张嘴,风中花香会让你沉醉。

亲爱的!你跟我飞,穿过丛林去看小溪水。

亲爱的!来跳个舞,爱的春天不会有天黑……

马光紧紧地搂着彩凤,在缠绵的音乐声中两人紧紧拥抱慢慢地摇着,彼此的脸上可以感觉到对方嘭嘭的心跳和呼出的热气。

姐姐!马光目光迷离地说,我想带你飞!好吗?

彩凤软塌塌地伏在马光的怀里拧着他的鼻子撒娇地说,小坏坏!

等一会儿,你才知道我有多坏呢!马光嘿嘿笑着边说边弯腰腾出一只胳膊抄住彩凤的双腿,用力将她抱起来横在胸前,朝卧室里走去。

队长老季带着三猴子急匆匆赶到三岔门的车场,看到二黑和七队大头撕打在一起。急忙大吼了一声,住手!并大跨一步上前将两人用力分开。队长老季面对着二黑厉声责问道,为什么打架?

二黑说,这是我们要的车皮,他大头非要和我抢,我不揍他揍谁!

大头不服气地说,谁说是你们要的矿车?我们也计划了车皮!

二黑拽着老季指着运输区开电车的满意说,不相信你可以问问满意是不是给我们送的矿车。

队长老季走到满意身旁问,你们运输区怎么到现在才送车皮?多拉些矿车过来他们也不会抢了!

满意解释说,地面矸子山的翻罐笼坏了,好多矸子没法卡,所以车皮有些紧张!

老季跺着脚狠狠地骂到,日谁个娘!怎么早不坏晚不坏,非等到老子班就坏了呢?现在有人修吗?

满意说,矿上正在组织人员抢修,我们运输区长比你还急呢?

老季又走到大头跟前商量道,大头,这样你看行不?这10个矿车,你们推两个先用着,等下趟满意送来的车皮你们全推走!

大头胳膊一扬不满的说,不行!你怎么不说,你们推两个车皮先用呢?

老季几乎哀求地说,大头兄弟!老哥求你了,上窑哥哥请你喝酒!

大头说,请我喝十也不行。

老季又说,我们的任务不是急吗?矿上不是急着要用这条巷道吗?

大头生气地说,噢!就你们任务急?那我们就不要干了啊?

二黑走过来对老季说,队长,别跟他废话了,我们现在把这10车皮全部都推走!我看谁敢拦着?

大头梗着头说,你敢!

二黑撸起袖子瞪着眼说,我看你小子是皮又痒痒了——欠揍!

大头将褂子脱下狠狠砸在地上招着手说,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啊!

二黑挥拳刚想冲过去,被老季当胸推了一把拦住呵斥道,二黑子,你想干啥?还想动手打架!你再这样冲动我可要踢你啦!?

老季将二黑推到一边,回过头来又和大头商量,这样吧!我们对半分,你们五个,我们五个。这样可行?

大头从地下捡起褂子说,这样还差不多!不象某些人仗着自己个子大,就想欺负人!我又不是别人吓呼大的!

二黑在旁边站不住了,要冲过来,被几个工友死死抱住。但是他的嘴里却怒骂着,好啊!你小狗日的大头,你想死就咳嗽一声,等我哪天单独遇到你,非整残废了你!

大头连连咳嗽了几声大声说,别牛逼!还不定谁把谁整残废了呢?

老季拦着大头说,都少说一句吧!都不吹牛逼可能死?

老季返身走到二黑跟前,朝腚上就是一脚吼道,还不快带着人往里进车皮。

二黑耷拉着脑袋带着几个后运的小工低着头往里“隆隆”地推着矿车。

路上老季对二黑说,你这个熊脾气怎么就不能改改呢?快三十岁的人啦!怎么还能象年轻那会不懂事呢?还想再去劳改农场?你看你父亲才多大?是和我同岁吧!头发都白完了,还不都是为你愁出来的!唉!

季叔!是我错了。二黑边用力推着矿车边向老季承认错误。

算啦!算啦!不说这些啦!老季一手挥着一手帮着推着矿车。

过了一会儿。老季又说,你小子最近这段时间,工作总的来说干的还不错!我想等我退休了,我准备向区长推荐你来干队长,以后工作中遇到问题要多动动脑子,而不是动不动就上拳头!

嗯!知道了。二黑低着头用力推着矿车。

二黑生的虎背熊腰,国字形的脸,棱角分明,外形酷似电视连续剧《水浒》里的武都头。十八岁那年在一次聚众斗殴中打伤了人,被法院判了10年有期徒刑。回来后顶替父亲下了井,二黑的父亲以前和老季是同门师兄弟。二黑的父亲曾经找到老季说,把孩子交给你,我放心。他不听说,你就狠很的揍他,就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啊!

老季说,师兄,这孩子交给我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他敢不听话看我不好好的调理他。

二黑干活确实很卖力,不论是出矸子,还是钉道,从不惜力。干了不到半年,老季为了鼓励他,安排他当了个后运的副班长。自从当了副班长二黑的工作更加积极、主动了。老季安排他的任务总是能够按时按质的完成,老季也把他当成儿子一样看待。

停下来!快停下来!前面有人喊着并且朝老季他们快速地晃着灯。

老季让工人们暂时停止推车,一溜小跑朝前去探个究竟。

怎么回事?老季站在几个屁股上吊着电工工具的人问。

老季,其中一个高个子说,我从1071风巷回收的绞车也在车道上,请你们把车皮从岔道上到过去,让我们这些升井的重车先过去,然后你们在过。

老季说,我们离岔道距离远,你们离的近,还是你们让一下吧!

另一个安装队的人说,我们是重车,你们是空车,万一我们的重车掉道了不就麻烦了吗?那样的话更耽误时间!

老季说,好!好!我们让你们先过,不过你们动作可要快些啊!

谢谢老季哈!安装队的人说,我们肯定会快的!不会影响你们多长时间的。

老季折回身带着人往岔道里到着车,全部倒完车。腾出车道,安装队的人快速推着装有绞车、开关、电缆的三个重车过去。

谢谢了哈!老季!安装队的人客气地打声招呼。

客气啥!都是……老季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远处从掌子面传来“轰隆”的一声沉闷的炮响。

老季身子一晃,感觉脚下的地颤抖了一下!

季亮,过来!在街上打麻将的几个闲人看见季亮过来便大声嚷嚷道。

呵呵!干嘛?季亮傻呼呼地走过来,泛白的嘴角不停地流着口水。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坏笑着问,昨天夜里,你爸又和你妈在床上打架了没有?

季亮乐颠颠笑着说,呵呵!他们天天都在床上打架。

怎么打的?你学给我们看看!一个老妇女哈哈笑着逗他问。

呵呵!好啊!季亮说着立刻趴在地上开始做俯卧撑……

季亮已经是个17岁的少年,而智商还不如一个三岁的孩子。小孩子们都不跟他在一起玩耍,甚至经常欺负他,不是从他背后猛然将他推倒,就是远远的用石块砸他。

季亮经常是头被砸破或者脸擦掉一块皮,衣服也肮脏不堪。老季为了这个傻儿子简直是费尽了心,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这么大的一个孩子你总不能把他天天关在家里吧?他在外面街上乱跑谁也不能时刻的跟着他!对于季亮的一些破皮小伤的老季和妻子也就习以为常了。

季亮,你睡在地上干吗?那个打麻将的中年男人说。

季亮俯卧撑做累了便趴在地上,脸上粘满了灰土,他说,当(糖)!我要吃当(糖)!

你起来就给你糖。老妇女说。

季亮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个中年男人用糖果皮包了个小土块,将糖递给季亮说,给!拿出吃吧!

季亮接过糖剥开糖纸看也没看就塞进嘴里,用力咬了一口,感觉不是甜的。立刻将糖吐在手心里。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个土块。季亮将手心里的糖扔到地上,弯腰低头用力吐着嘴里的污垢,呸!呸呸!

看见的人都被傻子季亮的愚蠢行为逗得乐开了怀。

这是人们经常逗他取乐的方法,只要你高兴让季亮做什么他就会满足你。你还不必担心他会对你使用暴力!因为他是个傻子。

马路丫子边,聚着一群七、八岁调皮的孩子,不知道他们从哪个屋檐下掏的还没有扎毛的光腚猴麻雀。他们用一根细线栓住小麻雀的一只脚,将它头朝下沉入下水沟的污水里。小麻雀闷在污水里拼命扑棱着光秃秃的翅膀挣扎着,闷了一会儿,孩子们才将它提溜上来。等它喘了口气,又重新把它沉入水里。几个调皮的小男孩被他们自己发明的残酷游戏都乐的开心大笑。

季亮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突然他冲过去,趴在水沟边,从污水里捞起小麻雀,用双手紧紧捂住,跪着刚想站起来。

他还没有站直身就被几个孩子打趴下,一阵拳打脚踢过后,几个调皮的小男孩仿佛得胜战士一样,蹦着、跳着,呼喊着凯旋而归般离去!

季亮头破血流的从地上爬起来,四下里寻找那只小麻雀,突然,看见混战中被甩到路边的那个小麻雀。他走过去,蹲下身体,将已经死亡小麻雀捡起来,依然捧在手心里,喃喃自语道,小乖乖!别怕了,爸爸现在把你带会家。

季亮走到自己家楼头的时候,看见乐乐正趴在地上玩着一只乌龟,乐乐在乌龟的背上压了好几个小石块,然后用小树枝赶着乌龟走。季亮走过去蹲下痴痴地看了一会儿说,乐乐!你在干吗?乐乐说,我在用王八帮我运粮食呢!季亮说,嘿嘿!带我玩会好吗?乐乐说,去去去!你个傻子,我不跟你玩!季亮伸手说,我用麻雀换王八!乐乐瞥了一眼季亮手中的死麻雀。突然,乐乐从季亮手中捏着麻雀胳膊一扬,随手扔到远处。麻雀刚着地,不知道从什么方向跑过来一条黑狗“哈嘚”一口将下麻雀吞进了肚子里,转眼间黑狗消失的无影无踪。

季亮顿时放声大哭起来,躺在地上打着滚的哭。

乐乐见状,急忙抱起乌龟一溜烟地跑回了家。

奶奶!季亮回到家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奶奶说,我要王八。

奶奶看着浑身上下都是土的孙子心疼地说,乖孩子!等你爸爸下班回来,让你爸去给你逮。

不!我现在就要。季亮站在奶奶的面前闹着。

现在就要!奶奶无奈地说,我反正不能帮你到塌陷湖去逮啊?

我就让你去帮我逮个王八回来。季亮依然缠着奶奶。

我给你钱,你上街去买!奶奶颤抖着手掀开外面的一个布褂,从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绢包裹的钱,从卷着的钱里拿出一张10块的递给孙子。

季亮接过钱又将它扔在奶奶的脚下,我不要钱,我要王八。

你这孩子,怎么恁不听话啊!奶奶拽过来孙子说,过来,奶奶给你擤擤鼻子。奶奶捏住季亮的鼻子,用力一拧,将孙子的鼻涕挤出来,握在手里,然后曲起腿将鼻涕抹在鞋底上。安慰孙子说,等你爸爸回来我就让他去给你逮王八去!

季亮进到屋子里,抱起桌子上的茶壶“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又回身来到院子里,在一个墙角,季亮发现了一个带柄的抄网,他伸手拿过来,扛在肩上对奶奶说了声,我自己去逮王八去!出了院门。

孩子!你回来!奶奶对着院门大声喊道,手扶着墙挣扎地想站起来,却“扑通”一声栽到在地上。

掌子面放炮爆破的效果非常的好,正面能看到眼底,四壁还很清晰地留下半弧型的炮眼,这说明炸药量使用的恰到好处。李老焉用长钎找掉顶板上的活矸碎岩,然后带着余继奎用锚杆机在岩壁上开始打锚杆眼。

队长老季带着人推着矿车进来,指挥着二黑他们出矸子。

弟兄们!大家都抓点紧。老季大声喊到,只要提前完成任务,我上窑请兄弟们喝酒。

哦!大家兴奋的呼唤着,个个更加卖力干活。

老季把二黑扯到一旁对他说,你带人抓紧把这几车货出掉,一会儿,再到后面运两节轨道来。我出去看看车皮来了没有,一定要抓紧时间!说完老季矿灯光一闪一闪的出去了。

李老焉带着余继奎注好锚杆,他们一前一后扛着锚杆机从迎头出来。

二黑看见老焉在迎头晃着灯,停下了扒矸机。老焉经过二黑身旁时,二黑问,掌子面的活都干完了?

老焉说,都齐活了!

二黑说,你们的速度可真快啊!

余继奎说,出矸、钉道是你们的事情了,一会儿,队长来了,你告诉他我们上窑了。

二黑说,好的。要不是矿车的影响或许我们工作也干的差不多了。

老焉他们将工具放进工具箱,拿起挂在电缆勾子上的棉袄和余继奎上窑去了。

他们刚走出去近千米岩石集中巷,在三岔门车场看见老季一个人往里正推着一溜的车皮。老焉和余继奎急忙跑过去帮着推了一会儿。

迎头的活都干完了?老季问。

是的,都完成了!老焉回答说。

队长!那我们就上窑啦?余继奎说。

不行!老季斩断地说,你们帮我把这些矿车推进去才能走。

余继奎一听这话,把棉袄朝地上一甩赌气地说,我不干了。

老焉过来劝余继奎说,快起来推车,这些是我们大家的活!完不成任务,我们也是有责任的!

余继奎坐在地上抹过脸说,哦!我们每天提前下井,干完活还不让走!什么人啊?我不干!

老季放缓了口气说,你进去帮我从迎头叫几个人出来推车,人到你们就走!可以了吧!

老焉对余继奎说,赶快快起来,去吧!

余继奎这才慢慢站起来,晃着矿灯光一溜跑步向迎头奔去。

老焉弯腰厥腚帮着队长老季一个矿车一个矿车的往里到着。

队长老季和老焉同推着一辆矿车,老季问,现在彩凤还在外面打麻将不?

老焉头也不抬地说,队长,你说狗可能改得了吃屎?

老季说,我看,如果你们抱养一个孩子,可能彩凤就不会再去赌了。

老焉没有吱声,低头推着矿车。

老季又说,你们没要孩子,到底怪谁?去医院查过没有?

老焉摇摇头说,不知道!还没有查过。

老季说,不查也好,省得知道了,心里还是个疙瘩。

从迎头吹出来的乏风显得有些潮热,他们两个脸上流着大汗,谁也没有来的及擦掉,任凭汗水流过脸颊砸在地上。

哎!老季又说,你和彩凤要是同意抱养一个孩子,我明天就让我老婆到她娘家三里王家去看看,能不能找个谁不要的孩子!

老焉说,我是同意,早就想抱养个孩子。就是不知道她彩凤同不同意?

老季说,那你回家和彩凤商量商量,要是同意的话尽早给我回个话。

老焉点点头,嗯了声。

余继奎带着几个人从迎头跑出来,大家七手八脚的忙着往里推着矿车。

老季直起来身子,对老焉说,你们走吧!可以上窑啦!

哦,余继奎将棉袄抛到空中兴奋地大叫着,哦!马上就可以看到灿烂的阳光喽!

蔚蓝的天空上飘着片片白云,灿烂的阳光把塌陷湖水照射的金光闪闪,微风掠过,湖面上掀起一层层波浪。湖边的芦苇以及茂密的水草随风摇曳,银白色的鱼儿时常跃出水面,在空中划了一个美丽的抛物线,然后坠入水中。

岸上一棵棵垂柳仿佛是一个个长发含羞的少女,静静伫立在湖边。

不远处的矿山,一对高高的井架直插蓝天,井架上的天轮,时而快速旋转,时而变得缓慢。两个又高又大园柱煤仓吞吐着乌金。远远望去这一切多么象一副生动的浓墨水彩画!

湖边的林荫道上,许彩凤和马光并肩走着。

小马。彩凤说,如果我怀上了你的孩子,你会娶我吗?

我当然会娶你做老婆。马光说。

那你乡下的老婆不同意跟你离婚怎么办?彩凤不放心的问。

那我两边跑呗!马光嬉皮笑脸嘿嘿笑着说。

你真坏!彩凤佯作生气地捶打着马光说,你根本不爱我!

谁说的我不爱你?马光说,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彩凤用手撩着耷拉下来的一缕头发说,我知道你不会娶我!

马光说,我们就这样姘着过不好吗?干嘛非要结婚呢?

彩凤说,我已经想好了,准备和老焉离婚。

两人默默地向前走着。

哎!季亮,你干啥来?突然马光看见扛着抄网沿着湖边走的季亮。他们跑到季亮的身边彩凤问,季亮,你跑到这里干啥来?

季亮傻呵呵地笑着回答说,我逮王八。

这里哪有王八?彩凤说,快回家吧!这里没有王八!

有王八!马光说,谁说这里没有王八啊?有!还都是大王八呢!

彩凤问季亮,你逮王八做啥?

季亮对着彩凤呵呵傻笑着说,我让王八帮我运粮食。

他们俩说着话,马光悄悄捡了快石头背在身后,趁他们只顾说把石头“扑通”一声扔进水里。立刻指着水面大声对季亮说,快看刚才那里有个大王八!

季亮一听,转身慌忙去捞。谁知道脚下一滑,掉进湖里。

季亮在水里用两手本能地挣扎着,一浮一沉的。

彩凤看见季亮掉进水了,心里一急,扑通一声也跟着跳进了湖里救人。

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救人呢!马光在岸上大声呼喊着。

刚喝完酒准备来湖边散步的余继奎和李老焉听见有人呼喊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老焉看见湖水里两个挣扎的人,他连衣服也没有来及脱就立刻跳进水里。

马光吓得蹲在地上哭着说,天哪!都是我害了他们,我怎么想起来欺骗一个傻子呢!呜呜……

三个人在水中是抱在一起沉入水底的。

水中救人是需要非常的专业知识的。首先自己要有很好的水性,救人时不能靠溺水者太近。近了,溺水者会拼命的抱住你,正所谓救命的稻草一样!

余继奎看见三人慢慢地沉入了水底,转过身抓住蹲在地上马光用力一提将他举起来投到湖里……

老季在第三监狱的会客厅,握着余继奎的手说,兄弟!你安心改造吧!不就是20年嘛!20年后你还是一条好汉……

-全文完-

...更多精彩的内容,您可以
▷ 进入黑脸汉子的文集继续阅读喔!
☆ 编辑点评 ☆
盈青点评:

质朴流畅的文字,细腻生动的描写,将淳朴厚道的人物形象刻画的饱满生动。纯熟的文笔,娓娓道来每一个细节。故事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琐碎却真实,还从侧面针对人性进行了剖析。如果内容再扩张一些,更适合作为长篇来发。个见!问候作者!

文章评论共[2]个
盈青-评论

端午节快乐!故事不错,文中偶见错别字,望下次发文前注意检查!:-)at:2009年05月28日 上午10:39

黑脸汉子-评论

谢谢编辑老师的点评at:2009年05月28日 上午1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