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醒来,听到孩子的咳嗽声,我自觉在心里放下了忧虑:春夏交替,是谨防疾病的时候了。
孩子从小体质就不太好,特别容易犯上呼吸道和消化系统的小毛病,每次都考验着我们的爱心和承受力。虽然打针吃药的时候多了,孩子也没有了怕惧,打针不哭,吃药也很乖巧省心。
伺候孩子吃药躺下,脑子里竟浮想起自己生病的些许经历,那遥远的记忆变得异常清晰生动,让我感慨这一路伴随着的浓浓亲情和成长的悲喜情怀!
从记事起,在妈妈生动具体的讲述下,我确信自己从父母那里遗传了最好的先天体质,也有最好命的优势。我在姊妹中排行最小,偏偏生下时候的块头还最大,因此我除了享受父母对幺儿的特别疼爱,还多了哥哥姐姐的额外关照和依赖,可没曾想因此娇纵了自己,养成怕吃苦的坏毛病,连吃药的苦都没法轻松克服。
我的确很少生病,一般的小感冒我几乎可以不治而愈。但我毕竟是凡胎肉身,终究是逃避不了打针吃药的事实。70年代的药丸基本没有裹糖衣,更没做成胶囊,那灰褐色或者泥土黄的药丸气味很大,幼小时都是由母亲强行灌下磨碎的药粉,但那药味能让我反胃一整天,有时还会再呕吐出来,为此我反倒乐意勇敢地面对针筒。
我本来是姊妹中最乖巧听话的,可偏偏对那各色药丸就是心存恐惧,也曾鼓足勇气努力过,可药丸在嘴里千回百转就是没法通过咽喉关卡,由此认定自己的喉咙是非同一般的“针眼”。
无法自主吃药的我让父母伤透脑筋,我不忍心看着父母为难,拼死一搏似的要求他们强行灌药。那是的我个子大了,那灌药的场景就显得有些悲壮了:父亲抱紧我,束缚住我的手脚,母亲一手揽过我的头部再掐住脸颊让嘴巴被迫张开,一手把装有药粉的汤匙和着水灌到我嘴里,我一番痛苦挣扎后,终于咕噜一声咽下,随后母亲马上把一块红糖塞我嘴里。折腾下来往往是三人一身汗,在一旁跟着着急紧张的哥哥姐姐事后把此场景比作“杀猪”。
后来,我也学会玩点小聪明,以逃避吃药的痛苦,还可以照常求得一块红糖或者几勺白糖解解馋。让母亲伺候好送药的水和糖,在送药到嘴再灌水送药的过程中,偷梁换柱、暗度陈仓,最后糖吃下了,药最终被我遗弃到了草丛田间。
一次我得了腮腺炎,右边脸颊肿了,坚持不吃药到后来吞咽稀粥都成了问题。当时父母有要事外出无法亲自监管,就慎重地把吃药的事情交给哥哥姐姐,他们煞费苦心,软硬并使。姐姐拿着糖果以最好的耐心和好话哄着我,俩哥哥在一旁声色俱厉地威逼。对他们的好心“歹意”我不敢也不能忽视,我战战兢兢、抖抖索索地几次拿起药丸又最终放下,面对我的固执和小可怜的模样他们憋屈下一肚子的怒火而偃旗息鼓。但他们并没死心还抱着一丝的希望求助于二姑妈,大伙儿一脸虔诚地跑去山上找了一座古墓,以迷信的方式为我解除病灾,也许是哥哥姐姐们的真情感动了上苍,那次还真的是无药而愈。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大学,每生病一次为吃药所做的各种努力更加剧了我对吃药的恐惧。
第一次离家远行是我考上了大学,逃离了父母的监控我欣喜异常,把父母对我的千叮咛万嘱咐都轻抛脑后,逍遥自在地打发着最美好的青春时光,只是不忘警惕生病。
可还是在第二学期的春夏交替时期染上了严重的“热伤风”,当时正赶上学校体检,我当时以一分130多下的脉搏,40度的高烧症状惹得好心的校医们一阵狠批。我深受病痛的折磨,时冷时热以及头疼、咳嗽的症状持续了有一个月多,这次我终于克服了多年的心理障碍,把药先放到嗓子眼前,再仰头灌下微烫的开水,水的热度让我放松了咽喉的警惕。第一次吞下药,让我兴奋地高呼“万岁”。因为吃药难,我差不多失去了对长寿的奢望,怀疑自己的小命随时都可能被病魔夺去。
大病初愈后我忍不住将这份“成功”的喜悦告诉了父母,没想到父亲的回信中还另夹了母亲的一封长信,这是母亲迄今为止唯一的与子女的书信交流,当时给我巨大的震撼。这样一个小小事情,在父母心头成了多大的心事啊!压在他们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在我差不多18岁的时候才卸下,我感觉到了自己的残酷和自私。
时隔不久他们还让休假的大姐专程来学校看我,大大咧咧的大姐看到瘦了一大圈的我深感欣慰,回去给父母报喜“妹妹瘦了变得更好看了”,毫不例外招来父母对“资产小姐臭美思想”的一阵狠批。在父母的原则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们姊妹几个再怎么身材饱满,他们始终认为健康耐看,为此我和姐姐都暗地里和他们较劲,一味地膜拜“资产小姐臭美思想”。反省自己一路走来,给哥哥姐姐们添了不少额外的连累和麻烦,这也是一笔永远都还不清的亲情债了。
这一次生病不仅仅是我学会吃药的大转折,更应该是我长大成熟的一个里程碑。我懵懂的心开始向父母敞开,渐渐懂得感激和体谅父母。从此再也不会漠视父母临别时的眼泪,也不再厌烦父母的唠叨和俗套了,也再不会取笑父母的瞎操心和多余了。
我初为人母,在孩子出世不到十天的时候,得到高人的指点给孩子喂食了加了黄连的蜂蜜,以防他继承我怕吃苦的坏毛病,既不想孩子为吃药发愁,更多的是想让自己省心,我比父母多了自私,也多得了这份幸运。
现在的我更加深刻体验了在父母心中:子女无小事。孩子是父母的希望,也是父母的一生放不下的牵挂。不管孩子飞得多高多远,一定也会翘首回望,痴痴怀念着父母那血脉浓情连着的风筝线。
正值端午节,我祈盼天下父母都能健康长寿,颐养天年,儿女们也能孝心满满,侍奉周全。关爱子女的同时可千万别冷落了父母,子欲养亲还在,这样的幸福一定要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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