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家里的电话响了。是大哥打来的。他正在中北路,马上就要到中南,他要我们在中南商业大楼的门口等他,他要给我们两盒家乡的咸蛋。
匆忙中和爱人出门,在商店买了一条烟。我们赶到商场门口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大哥坐的车,中南路正修建地铁站,全线封闭着,小车不能停。
正着急大哥是否已到时,猛然间看到大哥正从远处大踏着步向我们走来。他先看见了我们,微笑着招呼着。黑色的短袖t恤,深色的裤子,51岁的大哥看起来依然很年轻,精气神十足。大哥把手里提的两盒咸蛋给我们后就要走,爱人赶紧把手里的烟递给大哥,他使劲推脱,就是不肯收,爱人拼命往他手里塞着,他就往后躲。他说,要的话也只要一包,剩下的留着自己抽。我恳切的说,大哥,你就收下吧,这远来。在我们的百般坚持下,大哥不情愿的收下了。
车还在前面路口等着,没有寒暄,大哥又大踏着步走远了。大哥到侄女家,顺便到我这只是为了送两盒端午节的咸蛋给我,连家门都没进,水也没喝一口,就这样匆匆走了。望着大哥远去的背影,我的心有点难过起来,来我这匆匆忙忙的,我连问候的一句话都没有说,不知大哥现在过的好吗?从银行工作岗位上“让贤”下来后在做什么呢?去年买房子贷的款还得怎样了?嫂子好吗?
大哥长我13岁,对大哥最早的印象是从母亲哪里听到的。59 、60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粮食极为短缺。一次母亲把切好的菜正倒进饭锅里一起煮,一岁多的大哥在边上拉着母亲的衣襟,央求着:姆妈,你不要往里面加菜,你不要加菜到里面。那时的日子是清贫的、艰苦的,但依然阻止不了大哥健康茁壮的成长。他长成了一个英挺伟岸的青年。
在我很小还不懂事的时候,大哥在大队民兵连,那时流行样板戏,大哥经常上台表演。可惜我那时太小,从未看见过大哥演戏时的模样。到后来我长大了,懂事了,就发觉大哥是个勤快有志气有理想的人。
那时大哥还在家务农,农村里开始种植苎麻,我们家也种了不少。我经常看见大哥站在屋边的水沟里洗苎麻,洗好后晾在绳子上。他想用卖苎麻的钱给自己买一辆镇上自行车零件车里生产的“骏马”牌自行车。大哥天天到地里打麻,到水沟洗麻,然后把晾晒得白闪闪的苎麻运到镇上卖掉,后来大哥终于骑回了一辆骏马自行车,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骑车。那也是村里唯一的也是最早的一辆自行车。后来,自行车旧了,大哥就想得到一辆更好的凤凰牌的自行车,他通过自己的勤劳和才干他又得到了。
小时对大哥没什么记忆,因为当我很小的时候,大哥长大了,他要读书,还要帮助家里干农活。等到我长大一点的时候,大哥又上班了,所以我和大哥几乎没有在一起生活的经历。但有一次,我和大哥有了“最亲密的接触’。
那天晚上,大哥要到水田里抓泥鳅。就是在细细的竹竿上绑着一把用过的刷子,刷子上钉着尖尖的铁钉,用铁钉钉住趴在水田里的泥鳅。大哥说需要有个人帮忙提东西。我自告奋勇的愿意跟大哥。我用手电筒照在浅浅的秧苗田里,就看见有泥鳅在水里静卧着,大哥猛地朝泥鳅一钉,泥鳅就再也逃不脱了。我穿的是普通的鞋子,在一条有水漫过的田埂上,我走不过去了,大哥一下子用一只胳膊把我紧紧夹住,一把把我拎过去了。或许这是我小时和大哥唯一一次的最亲密的接触,因为是唯一,所以我至今都印象深刻,无法忘怀。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大哥对我们下面的妹妹们关心太少,因为他从不轻易和我们说笑,碰到他的时候,他总是一副严肃、不苟言笑的面孔,他就像不是我们的大哥,倒像我们的领导。我们有心里话也从不向他说。现在仔细一想,大哥其实处处都在关心着他的弟妹们。
还在农村务农时,大哥有时担菜和柴禾到镇上卖,有一次大哥卖菜回来竟给我和妹妹每人买了一双新袜子回来,红红的,上面还绣着花。那时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袜子,那真是大哥给我们最好的东西。参加工作后,有一年大哥到广州那边出差,那时流行一种叫朱丽纹的布料,大哥从广州回来,一口气竟带回了一大匹的料子,我们四个姐妹每人做了一件黄色的朱丽纹上衣。
80年代初期,社会上兴起“接班’的风潮,在家务农的大哥坐不住了,他要父亲让他接班,到农行信用社上班。顺利的,大哥上班了,他先在信用社上班,后来因为他工作积极肯干,业务扎实,就调到农行工作。大哥为人处事、工作能力都得到了领导的一致赞同,他30岁不到就任命为镇农业银行的主任。这期间,他通过自学获得了大专文凭,后来又函授拿到了本科毕业证。他的工作业绩逐渐稳步的上升,口碑也相当不错。这期间大哥也以各种方式帮助着他下面的弟妹们。
91年走上工作岗位的我,由于业务不熟练和工作不仔细,账款错了一千元。惊慌失措时,大哥来了,他和信用社主任商议妥当,让我的损失减到最低的程度。记得事后大哥给我一张条子,上面告诉我要我用存钱的利息为主任买一条好烟抽。当时就觉得大哥真行,什么事都考虑得那样周全仔细。
那年小哥出了点事急需三千元,大哥一声不响的用自己的名字给小哥贷款,大嫂一直不知情。后来,也是大哥一点点的那这个钱还清了。而现在小哥又出事了,被人骗走几万元,到我这借了钱又向大哥借。大哥又是嫁女儿又是买房子,他的手头也不宽裕。可是春节的时候,他对父母说,他的一万元钱就不要小哥还了,因为小哥差钱太多了,真要他还,他的债一辈子都还不完。
这就是大哥,他事无巨细的不知为我们做过多少事,帮过多少忙。当年在荆州岗前培训时,是大哥不远迢迢的给我送钱和粮票;当姐夫找工作不顺时,也是大哥帮他找关系;妹夫开车意外出车祸后,是大哥一手打理,帮他请律师,走后门,托关系。对父母它是孝顺能干听话的大儿子;对弟妹,她是无所不能、无所不帮的长兄;对儿女,他又是慈爱和蔼的父亲。
记忆里有一个场景我永远都记得,那时我很小,一天晚上,大哥在一张很大的白纸上画了好大一幅画,画的是我们家堂屋正上方挂着的匾的内容,一颗枝枝桠桠披拂的大松树,一轮喷薄而出的红日,还有一个引吭高啼的大公鸡。而母亲就静静的坐在边上,看大哥一笔一画的描着。母亲看着是那样的专注,那样的祥和。那温馨的一幕至今还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那一刻,想必是母亲最幸福愉快的时刻,看着自己最爱的、优秀的儿子在画画,并且画得那样好,她的心里一定洋溢着满足的幸福之感。在她的心中她的儿子一定是个不错的、有能力的、有聪明才智的人。事实上,大哥就是这样的人。
在家人面前,表面上,大哥好像总是沉默寡言,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感情,其实内心里,他装着他的每一个亲人。节假日,单位分的东西总是是每个妹妹都要送一点;年关里,每个妹妹家餐桌上的鱼几乎都是大哥送的…..
大哥的领导工作总是到处调动着,这让他积累了丰富的待人处事的经验和智慧。加之他工作踏实,干练,大哥调入了市农行。工作多年后,响应政策从领导岗位“让贤”,大哥退下来了。其实以大哥的年纪、工作经验和能力,大哥还可以干很多年。退居二线的大哥习惯目前的生活吗?前些日子听母亲说大哥有些日子总在乡下跑。收贷款还是到农村调研?工作着就忙碌着,忙碌着就充实着,不知大哥现在一切顺利么?
和大哥或因年纪相隔太远,平时我们很少沟通交流,但我依然满含牵挂和祈望,祈望大哥一切都好。毕竟我们终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妹。想起大哥来去匆匆,就为着送我两盒端午节的咸蛋,而我却连问候大哥的话都没说,我的心依然充满遗憾,真切问一句,大哥,你现在一切都还好吗?愿好人一生平安!永远平安!大哥一切都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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