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下午四点半,小城街景》
风,尘
风吹落冬天的头皮,树叶乱飞,敲痛路人肩头
凉意在脚下,嚓嚓作响
清洁工穿着橙黄马甲,躲进口罩
用扫帚一样的手,挥舞灰尘
楼,楼
油烟,胶袋,电线,水管,防盗门
抱怨,隐私,尖叫……
在一幢12层的楼中,堆放20年
现在,它正被拆除
因为,它不够高
酱菜,白蚁,木纹,残书,珠帘
香灰,咳嗽,烛泪……
在一幢2层的木房子中,存放60年
现在,它正被拆除
因为,它不够老
灰尘,来自街边的
眼睛和嘴
车,车,车
游荡的出租车是条狗,在街上找骨头
年轻女子还没关门,它就摇起
白色尾巴
中巴车玩命一脚油,急刹——
跳下车的女人踉踉跄跄
骂骂咧咧
送货的三轮车转过街角,撞上一个烟头
一辆疾驰的宝马
绝尘而去
小贩,小贩
阿布拉江烤羊肉串的孜然香,裹着舌尖,弹出一串吆喝
驻足的人正在考虑,吱吱作响的炭肉是否干净
对街,地道的臭豆腐拎着拖鞋,扑过来
一场味道的战争,就此开始
挑担子的小贩迅速散开,让人想起地道战的身形
又像“割资本主义尾巴”年代的那种散开
这么多年,依然没变
惊慌,快捷
一辆威武的城管铁骑
突突突地开过来
抽奖台,广告牌
步行街搭着临时台子,中奖的“托”们心不在焉
又一群学生高举广告牌,鱼贯地,走来
据说,他们一天的工钱是20元
立邦漆的巨幅广告,占据临街最显眼的位置
白和红的颜色,像武士刀上的唾沫,和血
农民工,擦鞋工
一群农民工围坐路边,夫妻炸弹乱扔
快活和无奈都猫着腰,太阳晒着屁股和后背
树下的竹椅上,一个男人嚼着报纸上的桃色文字
擦鞋工正在用一双很黑的手,擦亮他的鞋
生意,乞丐
最亮,最热,最煽情的,是店中招揽生意的笑脸
一个老汉不懂,摇着头从里面出来
一个美女明白,穿着貂衣昂首进去
乞丐出现了!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
说着最恰当的话:
恭喜发财
学生,学生
一个胖呼呼的小学生,啃着炸鸡腿
满嘴的油,满脸舒坦
60只香烟的毒性见鬼去吧
背着书包的母亲,决不允许儿子挨饿
网吧门前一对中学生,毫不掩饰露天的恋情
翻遍衣袋,不过,他们的囊中比表情羞涩
街,街,街
一条街的脚,勾住,另一条街的腿
它们为了争夺地盘纠缠在一起
人们都在看热闹
红灯暂停,绿灯继续
一条街的手,挽住,另一条街的手
它们为了爱情挨得太近
把一些幸福,挤成一团
又让另一些,擦肩而过
一条街准时探出路面,目光闪闪,阳光粼粼
像条冰凉的鱼,从菜市场游回来
装在穿制服的女职员特大号的挎包中
溜进办公大楼的电梯
2008-1
2009-5修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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