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的冬日,寒风呼啸,大雪纷飞。风雪中,一位少年背后斜挎着一把自制简易的二胡,昂着头,挺着胸,顶着风雪行走泥泞的小路上。冰冷的雪花落在少年清瘦脸庞上,顷刻间又被大风吹落。少年徒步百余里从泗县老家来到淮北的袁庄煤矿。
当少年敲开二姨家大门时,二姨顿时惊呆了:一个雪人立在家门口。二姨!少年怯怯地叫了声。二姨急忙拽着少年的手心疼地说,乖乖!怎么是你?赶快进屋烤烤火!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娘知道吗……
少年喝了口二姨端过来的热水,然后小心翼翼从身上取下那把二胡在墙角靠稳,这才围着屋子中央的火炉坐下。几个表弟表妹见家里来客人都兴奋的手舞足蹈,一会儿注视着陌生的表哥,一会儿看着他带来的二胡。
少年陪着二姨坐在火炉边说话,边时不时瞄一眼立在墙角的二胡。担心他那几个调皮的表弟碰坏了他的二胡。
二姨夫从矿里值班回来已是晚上了。少年坐在客厅里铺的床上给几个表弟表妹演凑着二胡,虽然把那首《二月里来》拉的不是很娴熟,却也悠扬、动听。
呵呵!小墩子,不错嘛!二姨夫边脱去外套边夸着少年,还会拉二胡!
少年停下,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
二姨夫!娘想让你帮我找个工作,行吗?少年轻声地说。
行啊!二姨夫喝着水说,不过现在不行,你才17岁呀!
十七岁的少年在袁庄矿的二姨家又住了一年,这一年里,他矸子山拣过煤块;帮别人拉过板车…… 无论多累!多晚!少年总要用盆热水把自己搽洗一遍,让自己变的干干净净,然后拿着他那把二胡到二姨家屋后的土坡上炼会琴。荒芜的破上长满了各种无名的植物以及树木,春天破上开满了野花,高大的刺槐树吊着一串串风铃儿样的槐花。初夏,五月的石榴花火一样的红……
少年陶醉在自然里,一支支动听的乐曲从少年的琴声飞扬!《二月里来》《九九艳阳天》……
这个人就是我的父亲。
十八岁父亲被招到矿务局工程处土建二工区。大本营在张庄煤矿的粮站的旁边。当时那里人烟稀少,到处都是荒芜的土地。削廋的父亲参加工作的第一天,就投入到当时的朱庄煤矿的建设,建选矸楼以及三个园桶储煤仓。每天往上抬水泥、黄沙、砖头、预制板。繁重的劳动并没有压垮父亲对音乐的追求。每当收工后,洗簌完毕,父亲就会带着他那把心爱的二胡来到野外,找个小土堆坐下开始练习二胡。
夕阳金色的余辉将万物涂抹上一层金粉,天边一串金色的小鸟掠过,湖水金光闪闪,悠扬的二胡声婉转、动听。如歌如诉!
以后的日子里父亲学会了很多音乐曲目,二胡在父亲手中也是得心应手,很娴熟。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无论是工厂、农村都组织了宣传队。工程处也成立了工宣队,因为我的父亲喜欢拉二胡被选进宣传队。在宣传队里可能是父亲最快乐的时光。不用参加繁重的劳动,每天排练、然后下基层演出。
每每和父亲唠起往事,父亲谈到宣传队,脸上就会放出红光,很是兴奋。他告诉我,进了宣传队组织上发了他一把上海制作的二胡,非常的精美,拉出来音质特别好。但是他的那把从老家带来的二胡依然保留着。
1976年打倒“四人帮”后,工宣队就解散了。父亲托人调到910厂,在工作之余父亲依然对他的二胡情有独钟,高兴了就演凑一曲自娱自乐。
1997年父亲退休。时间多了,父亲找到几个音乐爱好者,每天清晨或者黄昏,凑在一起拉一段或者唱上一段《沙家浜》、《红灯记》……
2000年的大年初二,我父亲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悄然离开了我们。病房里,我独自一人守着父亲,伴着飘舞的雪花,我用二胡为父亲最后一次演凑他教我的《二泉映月》。但愿这苍凉、凄楚、悲伤、委婉的乐曲使得父亲的灵魂能够安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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