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目养神,调匀呼吸,微微晃动头部,嘴里叼着一颗香烟慢慢悠悠地吸着,台灯的光芒打在眼皮上,丝丝的桃红泛起。五月末尾的夜气清凉如水,我只静静地枯坐电脑前,微闭了双眼,一任电脑屏幕与台灯的光芒砸在眼皮上,然后晃荡成身体各个窍穴的桃红色的莲花。不知不觉的,一股酸涩的滋味从心中涌起,直冲鼻腔,滴滴眼泪如清泉渗出。
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分分秒秒承载着我命运起伏的天地日月山川河流村庄原野,还有随时随地给予我动力的空气,浮沉于世,感触于世。
逝去的父母,他们的气息仍真切地环绕着我的灵魂,在那座小小的黄土坡,他们早已将自己的灵肉融入了沉默厚重的土地与广漠无边的虚空。父亲坟头上的野草已荣枯了十个轮回,母亲坟头上粉红色的小花已盛衰了了十一个年头。
桃红色的欲望猛然间抬头了,透过臆想,我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桃红色的云气在缭绕回旋,慢慢地凝结成漫天纷飞的莲瓣。
五月的夜气清凉如水,桃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在我的四肢百骸,眼泪慢慢渗流出来。睁开双眼,点燃一颗香烟,随意的打量着电脑屏幕,上面的文字与图案,全都活生生地变成了桃红色的花瓣,像一只只的蝴蝶在翩翩起舞。文字是通灵的,图像亦复如是。
我经常在这样的深夜,仔细打量着自己的灵魂,紧紧地盯着心念的起伏与走向,试图将纷乱如麻的心绪整理得清爽一些,让那如野草般滋生旺盛的烦恼烟消云散,结果,只是一些桃红色的影像浮现在大脑的屏幕,臆想中的西楼明月下的长啸,青草池塘边的徘徊,以及深山幽径访古寺的行走,最终都可能会有一位臆想中的身披桃红色风衣的丽人携手而行。
五月里的野山坡,小花们盛开得很是热闹,蓝色的花朵笑盈盈地与村头火红色的石榴花对话着。身穿红衣的少女,在清风的鼓动下,饱胀了衣袖,饱胀了盈盈的笑意,仿佛火焰般招展在人们的视野。茂密的树林里,朝霞或晚霞潮红着秀色的时候,鸟儿的鸣唱与清泉的流淌,牧童骑在老黄牛的背上,老黄牛两只弯曲的角在昂起的头部的摆动中,恰好形成了一幅绝妙的剪影。
深夜里突然想起了五月里野山坡上身穿红衣的笑意盈盈的少女,那应该是自己少小时候的情景了。记得自己是手握一把柴刀,在野山坡寻找可以作为燃料的柴禾。当时的野山坡,可没有我现在深夜里大脑屏幕浮现的有茂密的树木,只剩下一些矮矮的荆棘或一些嫩嫩的小树,也没有一位身穿红衣的少女出现,即使有一二位女子身背柴禾路过,只是很平常的模样,并不可能激发起少年时代的我的粉红渴望。
梦境,幻想,桃红色的舞蹈,蓝色野花的燃烧,呼啸的金黄色的渴望。五月,我行走在野山坡。
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是因了一团桃红色的云气的缭绕,我就来到了这个世界。我小小的身子,是桃红色的;我向世界发出的第一声洪亮的哭声,也是桃红色的;我慢慢成长的心智,任由这桃红色的云气滋养出蠢蠢欲动的情爱欲念。
人比桃花艳的女人,晃来晃去在眼前,少小的我萌生出的故事颇多,或者英雄救美,或者是才子佳人的洞房花烛夜,或者是待月西厢下的风流浪漫。
我在桃红色的欲望中长大了,五月里出行漫步在野山坡,青草勃发的黄土坟头,隐隐约约着桃红色的野花,迎着清风,笑眯眯地生动着;小河边,盘山公路旁,行走如风的红衣少女或少妇,鲜丽的脸庞燃烧着桃红色的旋律。
五月的傍晚,反背着双手,优哉游哉晃荡在街头,满大街是嘈杂的阴阳怪气的流行歌曲的疯狂,如一只只臭虫喷射出黑烟的暴发户们的小轿车,醉熏熏地摇旗呐喊着,似乎想要宣告着自己的得意。身形臃肿满脸横肉俗不可耐的穿着红衣的妇女,扭捏着肥大的屁股;男人们布满血丝的暴眼睛鼓突着,嘴里喷出令人作呕的酒肉气息。
晚霞桃红,洒落在广场,我满脸坏笑着,随意打量这桃红色氛围里欲望暴涨的人们。
欲望的旋律火红在胸腔,喝酒,吃肉,抽烟,品茶,放臭屁,想女人,拉屎,撒尿,睡觉,吹牛拍马,说假话。观望着对方的虚假,同样虚假着自己,一根根无形的桃红色丝线,在暗地里操纵着傀儡一样的人生的戏剧,瞎折腾着什么,或者故作啥子高尚的姿态在表白着什么,这一切并非就是自己明明白白着的戏剧情节。
一个影子如蝴蝶儿翩翩来到窗外,紧紧地贴在臆想的空间,挥之不去的印痕,真是可恶之极,讨厌之极,当我生龙活虎在人生的名利场,这丝丝缕缕的印迹,还是牵扯着心想的真与假。
想用光明的普照来泯灭黑暗的影子,恰恰遁入到更为浓郁的黑色暗影的重重包围之中;假想着一团团霞光殷红着脸庞,洗刷着自己灵魂的黑斑,可另一面的黑色妖魅的战歌,又势如破竹气势汹汹了。
五月里,我横行着自己的欲望。殷红的想像爬上我的眼球,喷射着火辣辣的光芒。妖冶的红花散发着剧毒的芳香,醉生梦死的人生的故事细情节,或许正是这桃红色舞蹈里重重叠叠的镜像。
剥落,剥落,撕心裂肺的疼痛。无数次剥落,剥落掉无数层蒙蔽在心灵上的胞衣,挣扎着想要还原一个本真的我。桃花尽管红艳艳,柳丝儿尽管意茫茫,湖畔古老的寺庙梵音如水,香烟袅袅,五月晚霞笼罩着的古树,正默默地凝视着喧嚣不已的欲望沸腾的街市。
五月里的槐花喷香了,五月里的石榴花火红艳丽了,五月里的人儿红色的衣裙醉舞了。她来了,她是有别于我意想中的穿着红色衣裙的姑娘,她是穿着白色的裙子,腰间扎着一条宽宽的红皮带,穿着一双红色的凉鞋,马尾式的头发是用红色的毛线绑成着的,她有一张比桃花还要明媚的脸,笑容透出憨厚,一位毫无机心的姑娘,在红色的五月,在桃红色晚霞喷吐着艳丽的光芒的时候,她来到了我的身旁,最终成了我的妻子。
携手而行,野山坡不再荒凉,心境也不再悲苦,生命的灵气更在有力地拍打着前行的意想。她的笑容总是这样的温和着,憨厚得没有丝毫心机的脾性,给予我的是安和的心境,以及闲适中的率真任性。
她以母性之爱,再加上妻性之纯朴憨厚,每年的五月,那一抹红,重复着的故事,总是温馨的,静心体察,更是安谧着生活的平实之美。
2009年5月26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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