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次游走在梦的边缘,我却始终不知出现在眼前的那条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幽深幽暗又幽静的胡同到底是什么意思。它就像个赶不走的客人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每当我要走进去想一探究竟时,耳边总会响起一个声音,快醒来,否则你要做恶梦了!然后我就真的经过一番挣扎努力让自己从梦中醒来了。
昨天夜里做梦被人追的无处可逃,它又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像救世主一样。我犹豫着不敢进去,因为总有一个声音似乎在暗暗提醒我,染缸里出不了白布,不能靠近它。当我在踟蹰徘徊时,心中似乎又有另一个声音暗示道:“不进去,你永远不知里面的风景。总有一些昏暗的地方是你不愿到达但又必须经过的。进去吧,害怕也好,胆怯也罢,当成一次心灵的冒险吧。”于是我向天借胆,这一次真的走了进去。
这条胡同,静的可怕,昏昏暗暗,似乎又有烟雾缭绕。两边的墙壁都是青石堆积起来的,地面湿漉漉的,还透着一股霉味,没有犬吠,没有鸡鸣,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说白了就是个没人气儿的地儿。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后背只发麻,这不会是通往地府的路吧?怎么也不能阎王不请,我自己来报到啊,这个自觉还是免了吧,于是我转身就想逃。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既然都来了,何必急着走?”
乍一听到这声音,我吓得差点没尿裤子,现在想想梦里幸亏憋住了,否则床遭殃是小,丢人可就丢大发了,传出去就是某某某这么大了,还尿床呢。后来我不但逃了,而且逃的比兔子还快,只听背后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你就尽情嘲笑吧,好汉不吃眼前亏,爷精明着呢。眼看就要出了胡同,突然想到外面还有个人正追的我无路可逃呢,真不知是杀了他父母,还是霸占了他妻女,跟我有深仇大恨似的,想到此顿时停住了向外逃窜的脚步。立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行,前面遇虎,后面遇狼,怎么把自己弄到了这般境地,我差点悔断了肠子,好一阵捶胸捣足,“好奇害死人,好奇害死人哪!”
这时那苍老的声音传来,“你几次三番造访此地也算是与我有缘,本想给你指点迷津,没想到你竟如此的胆小如鼠!”
人就怕被激,虽然我心里怕的要死,却是只清蒸的鸭子,嘴硬的很,极力掩饰道:“谁怕了,你故弄玄虚,我才不吃你这套呢。”但最后这句还是揭了自己的底“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老头又是阵哈哈大笑,“人也好,鬼也罢,既然来了,何不到寒舍小坐片刻。”
我想了想,反正也没别的选择,砍头不过留个碗口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谁怕谁啊。说什么好奇害死人,早抛到九霄云外了。反正已经好奇了,这不是还没死吗。于是硬着头皮原路折回胡同。
刚才听那声音,我暗想这老头就算是个人,八成黄土也快埋到脖子了,说不定老态龙钟,一手松树皮,满脸地瓜沟,指不定浑身净褶子呢,先做好心理准备,有道是看到眼里挖不出来,可别真吓着了。正想着,突然眼前亮堂了许多,抬头一看自己什么时候走进了人家的院子里,没想到这胡同的尽头竟有这么一进别有风致的小院。只见一名老者坐在院子的一张太师椅里,手捋长髯正一脸风趣笑眯眯的看着我。原来就是你老小子装神弄鬼吓唬我啊。仔细打量了他一下,他长的完全不如我想的那般凄惨,美髯垂胸,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倒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意思。人家说千年王八万年龟,看这老小子的修行,我还真不知道他是王八还是龟,反正绝不会是一百年的老刺猬就对了。
接着老者从太师椅里起身,朝我招手,让我过去。我犹犹豫豫的走上前,三步路跟走了几里地似的,他又笑道:“蜗牛也比你快。”然后,他带我走进了那镶着琉璃瓦,金碧辉煌的宅子里。进了房子,看到一幅幅字画诗词挂满了墙壁,我当时真以为如宝玉当年一样进了太虚幻境,以为可以事先窥得个人前程命运,谁知老头一句话却让我的心直接从天上摔倒了地上。他说:“这些诗,都是字谜,我给你选一个,你来猜猜。”我一听,头就大,不是我谦虚,猜字谜我只停留在一点一横,俩眼一瞪(六)的水平上,更别说念首诗让我猜了。
我醒来时糊里糊涂,老者念得什么诗,谜面是什么,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是首五言律诗,本来挺犯难的,猜谜我哪懂,忘了是哪个眼瘸的伯乐曾给我的高度评价是,脑子不转圈,肠子不打弯。谁知这次我是脑子完全开了窍,肠子九曲十八拐,当老者谜面一出来没过多久,我就猜出了谜底,估计这地儿灵性大,我被神人附体了,于是告诉他谜底是一“棒”字。老者大跌眼睛,“没想到姑娘才高八斗啊!”我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于是很谦虚的笑道:“八斗不敢当,也就六七斗吧。”老者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问道:“这棒字怎么写?”
我莫名其妙的看了老头一眼,心想您老进门前,脑袋没被门挤着吧?就像先让我解一个需绞尽脑汁才能得出答案的方程组,接着又问我一加一等于几的问题一样。我嘴上啥也没说,挥笔在他准备的白纸上写下了一个“棒”字。老头看了我写的字,拈着胡子,摇头笑道:“你只知棒字这种写法,却不知它还有另一种写法!”
老者话音一落,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眼珠子瞪得剔圆。本以为您老姓李,是道家的祖师爷,没想到却是孔家的那个老不朽。老头看我一脸讶异,笑道:“看你这番模样,也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然后他挥笔也在白纸上写了另一个“棒”字。然后我对着他写的那个字,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相面大约相了半个钟头,也没看出他写的是个什么棒字,我猜这字八成是他造的。因为他写的那个字,左边是个“鼠”字,右边却是一个腾飞的“龙”字,一鼠一龙,硬说俩字合一起就是一棒字。怎么感觉跟非说猫头鹰是猫和鹰的私生子似的,硬把人家凑成一家子,乱弹琴!
老者看我一脸茫然,笑道:“鼠算得上世间至微至卑的东西了,龙则又至高至上,高不可攀。而人却是这一矛盾的综合体,你可能卑微,然却有鸿鹄之志。世间的事,没有什么是泾渭分明,非此即彼的。正如人的脾性,过柔了不好,过刚了也不行。其中道理,又非我三眼两语道的清,说的明的。今日时辰不早了,他日有缘,我再为你讲解。”
我一听,老头这是要下逐客令了。有这么指点迷津的吗?刚开头就结尾啊。我悟性没这么高好不好啊。只听他又道:“你为人棱角分明,将来怕要吃亏,我送你样东西,做到像它一样,你便配得上一“棒”字了。”怎么,还有见面礼,您老真是越看越觉得慈眉善目了。
他把我带到另一间房子里,我一进去,眼都直了。只见房里放着好大的一个粮囤,只不过里面盛的不是粮食,却是满满的一囤制钱。我看着眼热,哈喇子流老长,强掩内心喜悦,平静问道:“给我的?”天哪,这得多少钱啊。老者笑笑,无奈摇了摇头,走到那囤前,捡了一枚制钱放到我手里,“就送你这一枚,它是你的榜样,外圆内方,慢慢修炼吧。”
后来啊,后来我就醒了,您问我手里有没有制钱?有,有才见鬼了呢。我手上唯一有的是我昨天早上上课时来不及吃饭,饿的要死,学猪八戒一样画的那张大饼。虽然洗过几次手了,那痕迹还在。想起老者的话,外圆内方是吧,那我就试试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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