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站在小镇上最繁华的十字路口,他整理好了自己的制服,
马上开始工作。交通灯有规律的交替着,车流也随着他和同事默
契的指挥下不停的流动着。
然后那个熟悉的车号又在眼前停了下来,还是紫色的头盔、
白色的风衣。很清淡的搭配,可是在车水马龙路口形形色色的人
群中,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几十秒钟,他每天只能从这几十秒钟里看到她,没有交谈,两
人只能从各自的眼神中互相问候,互相支持着。虽然彼此的面前有
着车辆和行人经过。可是对于他们来说,这几十秒钟里,全世界就
只有他和她面对面的凝视着对方的眼睛。然后,红灯转为了绿灯,
他看着她车子开动,从他面前开过,然后淹没在车流里。而他,只
能站在那里,用眼光目送着她的身影。
他每次都想喊出那已经到了唇边的名字,那个让他心痛却百万
次思念的名字。可惜,他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因为他已经伤了她
一次了,伤的大家都千疮百孔。她,更是失去一切。
他们的认识本来不是错误,两人的交往也是觉得对方就是自己
茫茫人海中寻找到的另一半;他们可以拥有很幸福的将来、美满的
家庭。可是,他做了一个让彼此世界翻天覆地的决定。他要娶的新
娘是他母亲喜欢的女孩,原因是他母亲说她比自己大两岁。他知道
自己没有办法改变母亲的决定,而且母亲已经被确症为乳癌末期,
希望在最后的日子里看着他成家立室。
那年烟雨朦朦的三月,在她给他一个电话里,他说了自己的决
定:“我不是你想找的人,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对不起。”他觉
得自己没有面目见她了,而且说完了这三句之后,他马上挂掉电话。
他把自己毕生的力气说出了这个决定,更害怕听到她的追问,他还
能用什么理由去解释。他觉得天陪着他和她共同的惋惜这段感情,
整整的一个月,天都是阴沉沉的。每当他想她的时候,雨就一直不
停的下。他知道,那是她的眼泪。
终于,他掩藏了心里的痛苦,用微笑迎娶了他的妻子,没有大
醉;他对妻子也很好,工作也认认真真;即使妻子每日的在四方城
里拼杀,他也是希望妻子多去陪陪老人家;他一直让母亲认为他的
生活很美满,很幸福。没有人知道他每分每秒的想着她,他更不敢
打听她的近况。终于,母亲到了弥留的时候,他静静的陪着母亲,
为母亲梳好了头。那时,所有的人都在梦乡里,母亲已经交代好了
所有。只有他日夜的守着,好让母亲安心的离去。突然,母亲很用
力的握着他的手,费力的张着嘴,他立刻把耳朵凑过去:“是我害
了你啊,儿,我不应该让你娶了一个你不喜欢的人。”母亲没有力
气再说其他想对他说的话,手上的力气也随着生命远去了。他呆住
了,意识也空白了,只懂得紧紧的想抓住母亲的手,不让母亲离开。
就象小时候……“妈”他大喊着,所有的家人都起来了,拉开了痛
哭的他,做着已经想好的事情。只有他清楚,自己流的泪,有母亲
的离去,可是还有那无法挽回的决定。
原来老人虽然病着,可是也很清醒,从他大嫂口中也知道他娶
的是怎样的妻子。他没有怪任何人,母亲、妻子、大嫂。他只怪自
己,为什么不对母亲讲清楚自己对她的爱。或许……
就像以前一样,他还是站在那个繁华的路口工作,看着车轮子
飞快的转动,人们匆忙的脚步。等待着那熟悉的号码,紫色的头盔、
白色的风衣、还有那深深的埋藏着却清晰的面孔;等待着那几十秒
钟的眼神接触;等待着,每天同一时候等待着……
(有些他却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她明白他所做决定的原因、他结
婚的那晚她用一杯红酒祝福他,自己却流泪到天明、他母亲离去时
他的颓废。只是她已经不敢再通过她表姐与他大嫂的关系——他们
认识的红娘打听他的近况。她只有坚持在那个小镇上班,放弃了公
司给她晋升的机会。她买下了店里所有同一牌子紫色的头盔、请朋
友为她批发了她一辈子都穿不完的白色风衣。她每次都一定要经过
那一个路口,明明是绿灯,她也要等到红灯,停在最最的前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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