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霏霏的细雨在这个鲜花盛开的五月里缠绵着，好几天不曾离开。小城的绿化搞得好，到处是湿漉漉的绿叶红花的馨香。脚下的路面或是青石板或是水泥硬化的，纤尘不染。我张着伞打五月的濛濛细雨中穿过，冰冰凉凉的清爽很有穿透力，带着香气的雨气撩心撩肺，使我惊羡不已。小城的细雨是香的。

细雨溶解着花的香气包裹着小城的天地，充满着每一寸空间。街上的青枝绿条正在日夜不停地生长，很嫩气很青春很妩媚。红枫是新泛的淡紫红，银杏是蝶形的小叶，桂树的浅绿与深碧构成丰富的层次，玫瑰如盘的花朵带着富贵大气有红有白，异常地“扯眼球”，广玉兰的乳白花朵在雨雾里一片一片地悄悄展开，一切都处于成长的进行时。姹紫嫣红的色彩涂抹在长街短巷，被细雨浸濡得干净而明澈。带香的细雨不时幻化成无声无形的气息扑到脸颊沁入心扉，大有清心洗肺地畅快。花香并不浓郁，是淡淡的，不知不觉的温柔。

刚刚淘过淤沙的小河是盈盈平静的水面，细雨的唇吻让河水透溢出满眼的灵秀。城建工人正在雨中清理街道和补植行道树。我走在河边的柳荫间和白果树的绿梢下，享受着细雨的抚摸，看着小城美好的前景在一步一步成为眼前的现实，内心有无限的甜美。对岸河边上有一片乳白的色彩闪入了我的眼帘。我幡然醒悟，此时的香气是从那里传来的。那种植物叫做“夜合树”，土生土长，开的花毛毛绒绒的就如蒲公英，只是数量特别多，阵势尤其的大，密密层层地点染在油油的绿叶间，远远看去一大片，说不清是绿多还是白多，有蓝天上洒满了淡薄轻云的感觉。夜合树的绒花是白天展开而夜晚合起来，所以有的人也把它称着夫妻树。夜合树飘出来的香气必定是情侣的味道，我暗暗地想。细雨与花香是有缘分的，正好凑到一处，雨里有花香，花香里有雨，分不清你我，酝酿出一种旷世的雅韵情调。近年来，退耕还林了，夜合树无人打扰在小城的边缘地带自在的生长发荣着，将幽幽的体香散发到城内，平空增加了宜居的韵致。夜合树是野生的，性大，木质硬而绵。在我的印象里一般是不用它作房梁建材的，乡亲们说是有香气易于招来“野猫子拖鸡”的烦心事。夜合树是做扁担的绝好材料。砍根扁担哪怕是跑遍几山几岭也要找到夜合树的。砍柴时一般都不要夜合树，说是它火焰的威力大要旋烂锅底的。诸种说法让夜合树显得神迷莫测。夜合树的花香在雨雾中飘逸着，渲染着五月的芳菲。

小城的北面原是一面荒芜的斜斜山坡。小城的人们年年植树，栽满了松树、柏树和洋槐，那些树植下去疯也似地长个不停，几年工夫便可拱手合抱郁郁成林了。最扎眼的是洋槐。到了五月，穗状的白色花一串串缀满了每一株槐树横空伸张的枝枝杈杈，白遍了整个山坡。矮处的花多被人采摘食用，是甜香的味儿。绝大多数的花朵在新绿的枝梢上一开到底并结出角儿。花香要持续十几二十天的。濛濛细雨滋润着一望的槐花，花香随着细雨浸到城里久久不散，城里的人们走在街上，坐在超市，或守着自己的小店铺，漫不经心地搓着麻将，冷不丁一句“好香”，就把带着花香的气息咽到了肚子里。

编柳，长不大的，但散得开，裹得紧，可独立成景，也可随形编织或人工剪削造型。小城的街心花园大多有它的身影。河边的编柳一簇一簇是球形的，衬托在草坪与绿荫旁边，每一簇都开满了银白的花穗，活像一个大雪球正在滚动。编柳的花不像花而是“粒”，非常细微些小，仅有菜籽儿般大小，却异常地多，成千上万的不计其数稠密地攒挤在一起。花梢从绿叶里密匝匝地伸出来，手掌拳头一般地举着白生生的“花饼”，涵育着雨雾，沉甸甸地。编柳的花香释放到雨中，散散淡淡地很均匀。花儿越小越是香，就如编柳。外形是其貌不扬，内秀却是馨香盈怀，叫人嗅而难忘。城管工人并不疼惜那些白生生的花穗，他们伸张着又长又利的铁剪的大口，将长得超出界限的花穗“嚓嚓嚓”一阵咬剪。那些“花饼”就如少女柔靓的头发似的被理了下来，一截截纷坠。为什么非要把那样鲜活的花树弄成球形的样子，我对此确实有些不理解。要是我绝对是舍不得下手的。我拣了几饼散落于地花梢端详，脆生生的白，纯净净的香，活泛泛的雅，轻轻摸触一下便是花香满手，在雨中。

空濛的细雨是带着香含着韵而来的，把一城的红尘洗涤得干干净净。滨河路的花园里种植了成片的苜蓿草，紧紧地生长着，早早开出了星星点点的花来赶趟儿凑热闹。苜蓿的花儿是在绿苔上，大指头大，球状，绒绒的，有白有紫，煞是惹眼。苜蓿苗儿嫩胖得出水，花香最是淡薄，与草叶的馨气交混在一起，加上雨露的滋育，老远就知道是一种正在发育的气息。细雨在苜蓿的三瓣叶片儿上凝成露珠，晶莹剔透，构成一派葱绿的天香。

细雨在花季里缠绵着小城。小城在细雨中沐着芳香。这就是小城的五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