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　你能坦白一些

告诉我　我是否是你每天的日记

我希望　你能真诚一些

告诉我　我不在身边的时候

你是否经常和他在一起

不要说　无法选择

不要说　情非得已

我希望　你干脆无情一些

给我一把利刃　

让我狠狠地刺伤自己

或许只有疼痛

可以使我在麻木中暂时不再想你

但我又好希望啊

你能给我编几个美丽的谎言

许几个不必兑现的承诺

让我可以笑着流泪

笑着　把你忘记　

这是一首叫做《希望》的诗----当然这不能算是诗。但他只是想把话说得明白些，希望她能明白他的心意。他叫尘。

尘大学毕业以后来到了一座南方小城当了一名中学教师。学校离市区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安静地坐落在山色葱茏之中。就象尘初来时的心情，青悠而宁静。

年轻活泼的尘很快就融入了学生当中，在学生面前，他不太像个老师，倒更像一个朋友或同学。他的科代表是一个叫若的文静、小巧的女孩儿。一来一去送拿作业本，性格内向的若竟也和尘熟了起来。除了学习上的问题，他们也谈心，谈到了音乐，谈到了文学。尘发现他们都是善感而专一的人，若竟也有着与年龄不太相符的深沉，然而却也正是这份深沉，使得若少了一般女孩子身上的浮躁。对于忧伤的文字和音乐他们似乎都有着与生俱来的偏好。

不知从何时起，尘那颗在世间所谓爱情面前变得波澜不惊的心开始荡起点点涟漪。他有一丝罪恶的感觉。可他就是无法抑制自己重新萌生那久违的激情。他也知道那多少或许只是因为自己的浪漫绮想。但他就是喜欢看若这种纯静的美丽，没有浮华与炫耀，却带有淡淡的忧伤。尘还不习惯成人的世界，他觉得很累却一直找不到一个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的港湾----那个在他梦想中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所在，应该是云淡风轻的，天应该是那种很纯的蓝，草应该是那种清新的绿，湖水应该是那种可以荡涤灵魂的澄净。若似乎让他有了这种感觉，在她身上他似乎又找回了那失落已久的爱。他不知是该欣喜还是该悲哀，他发现自己的心还依然年轻----这太年轻的心曾为他日渐成熟的面容写上了多少无奈与忧伤啊。

尘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班上的学生，周末或节假日都会有学生打电话给他。学校的学生都是寄宿制的，若每个周末都回家。尘盼望着某个周末若也能给他来个电话。尘一直记得他接到若第一个电话时的那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心情。当时，他只是从若的细语中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这种感觉让他兴奋。他也许没有想到这一个电话却从此改变了他的世界。每天早晨打开门他都会看到前面那座高山，好几个月了，他似乎总觉得它那萧索的黄始终是那样单调着。但从那以后，他开始觉得每天随着清风扑向他的似乎都是不一样的色彩。

尘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若是有男朋友的，比他高一届，刚刚毕业。这曾经让他莫名其妙地恼火过。这是他的高傲，也是他习惯于把美丽的事物“据为己有”的自私----“至少，像他这样的好女孩儿，应该如一枝寒冬中挺立于峭壁之上怒放的雪莲吧，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他总这么想。可他又无法解释自己对若的感情。

不过在后来跟若的交往中，若似乎总是一副她和男朋友关系一般的样子。尘也能明显感受到若对他的依恋。“这也就够了，”尘这样对自己说。他曾因为过于倔强和自尊失去太多，他现在已逐渐学会了宽容和承受。

因为平时交往不方便，以后的日子，若每个周末的电话成了尘唯一的期待。只要她来了电话，他就会立刻放下手头的一切。为了方便若找到他，他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宿舍和办公室电话全都告诉了她。听着电话那头若柔柔的声音，他似乎看到了她握着电话面带娇羞的样子。他们一聊上就舍不得放下话筒。他喜欢听她用撒娇的语气说着他对她还不够好，他喜欢从这些话语中感受着她吃醋的样子。要是哪一次若的电话没有按时来，尘甚至怀疑宿舍电话是否出了问题，他会用自己的手机去试着拨响它，然后在电话铃声中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有时一放下若的电话，尘还会忍不住做出一个很激动的动作：双臂内曲，使劲下顿，然后转过身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大喊一声若的名字。

尘已经没有办法把自己从中摆脱了。他睡前醒来都会忍不住在心中默念若的名字，他会站在窗口良久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他会为她写一首又一首的诗歌。有一次，若和另外几个学生在身边时，尘刚好接了一个父亲打来的电话。因为人多说话不方便，尘拿着手机走到了外面。后来电话中若问他是不是他另外有女朋友。为了这个疑问，尘竟把这个电话记录整整保留了好几个周，就为了有一天能证明给若看。

第一学期放寒假回家，尘第一次乘飞机，就在飞机飞上蓝天的一刹那，他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蓝天白云间走一遭，就让我把对若的思念也带到天上来吧！”整个两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里，尘的脑子里全都是若的倩影，他莫名地想起了迪克牛仔的那首《三万英尺》：“……爬升/速度将我推向椅背/模糊的城市慢慢地飞出我的视线/呼吸/提醒我活著的证明/飞机正在抵抗地球/我正在抵抗你……”，机窗外白云幽幽，尽都是尘的的思念。

尘来到这所学校的第二个学期期中考试前不久的一个晚自修，尘为了怕若因为感情而分心，还特意把她叫到办公室送给她一支钢笔，细心的他还在吸管夹上用小纸条贴上了他们俩的名字。他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她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希望她不要想太多，安心的学习。

爱得太切，总是会伤得太深。爱也会使一个原本大度的人变的狭隘，使一个原本坚强的人变得脆弱。也许正是害怕这样一种结局，所以多年来尘始终学着用谦让和礼遇裹饰内心其实一直滚烫的情感。只是一旦这种情感不经意间被打开了缺口，便如火山爆发般无法控制。所以，尘实际上还是闯入了自己曾一直不敢涉足的爱情胡同。

期中考试后不久的一次自修时间，尘看到若似乎情绪不太对劲，便走过去想借检查她的作业问问她的怎么了。却在不经意间发现若的练习册上写着一个“书”字，那一页的字写得很乱，足见若当时的心情。带着这个疑问，尘沉默地走开。后来，尘是从若的同学那里无意间了解到，那原来是若男朋友的名字。书经常都来看若，给她买零食，买衣服。每个周末都会来接她回家。像她在电话里对他说过的她每次看到他时的心情一样，若只要听到有同学说书来看他来了，便会立刻兴奋地跑到窗口向外看。

尘不知道自己知道真相后的那天是怎么过的。他只觉得周围的世界似乎一下子暗淡了下来。他虽然尽可能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可他无法阻止自己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迷茫：这就是他如此深信过的真情吗？他把她看作一个单纯的女孩子，所以他才敢全无防卫的去爱，去付出。可是为什么啊，上天似乎硬是要狠心抹去他对爱情仅存的一点期翼。尘只知道自己一爱上就会全心全意，奋不顾身，可他就是不明白若的心里为什么就能同时容下两个人？他不知道她对他的那份情是真的还是假的，可如果是假的，他又怎么能如此地痴迷啊！

感情的挫折又激发了尘倔强和自尊的个性。如果没有这件事，他原本可以毫无保留地爱下去。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很窝囊，他觉得自己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原本就根本不可能平衡的天平上去竞争。他现在只是急着等她的电话，好把一切说清楚。他觉得自己像是快要爆炸了。

电话那头若还是那平静温柔的语气，尘强忍着内心的气愤，故做镇静地像往日一样开始了他们的话题。可是此刻，若的话语越是温柔，尘就愈发地感到椎心的痛。只说了几句话，尘再也忍不住挖苦了一句“你装的还真像啊”。在若的愕然间，尘一口气把抑郁在心间其实只有几个小时----可对他而言却似乎已是许久的话一股脑儿发泄出来了。若几次想解释，可都被尘打断了。

之后是一段长长的沉默。终于，若开口了。

是我对不起你，事情并不是完全像你想象的那样，若说。

我早该跟你说的，但我没有勇气。

他对我很好，而且在你来之前我们就已经开始很久了，我不忍心拒绝他。况且，是我先背叛了他，和你在一起，我觉得有愧于他。因为我曾经对他承诺过不会变心。你们两个，我都不想伤害。

如果只是因为你觉得愧对于他的好也就罢了，可是我无法忘记你写在练习册上的那个字，这一个不太起眼的细节却让我看到了他在你心目中的分量。

那在你心中到底哪一个重要？尘说出这句话就觉得后悔了。他觉得现在就算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也只是她的安慰。他惊讶于自己的变化，换回原来的他或许早挂上电话了。他讨厌这种解释，他觉得这只是没有真正爱过的借口。

无所谓谁更重要。我只能说我每天想你多一点。每天早晨起床我首先想到的是你，然后是他。若说。

真得没有必要再解释下去了。尘知道自己是真的爱着若，哪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想否认。只是男子汉的尊严使他觉得不屑于去做一些无谓的竞争。

尘说，就让我们回到从前吧。普通的师生关系。说这句话时，他费了很大的劲。泪水再也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希望你能了解我，我是真的很爱你。但没办法，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可以花十年的时间去爱一个人，但若我一旦发现自己被欺骗了，我会毫不犹豫地走开的，哪怕我还要花上十年的时间去遗忘这份爱。其实，尘说这句话是掩饰不住故作潇洒的心理的。他明白自己无法做到毫不犹豫。

真的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电话那头若幽幽的说。

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尘的心差一点又软了下来。可一想到若和书在一起的情景，他的心又仿佛被火烧一样灼疼。

终于狠下心挂了电话，尘回到宿舍一个人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的放着那英的歌：“……到最后我才恍然大悟，你身边早有幸福……”。整个一个下午，他晚饭也没吃，就那么一直躺在床上。

接下来的几天里，尘的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他知道自己是中爱情的毒太深了，以致于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洗脸时他会把水倒在穿着皮鞋的脚上，洗头时甚至把洗洁精当作了洗发水。他每次看到若心还是会很痛，他心痛因为她似乎也并不快乐，他心痛因为他不知道她在为谁黯然伤神，他心痛因为他觉得自己以后恐怕再没有权利去心痛着她的心痛……

可随着激动的情绪慢慢归于平静，当尘的心中只剩下刻骨铭心的疼痛时，他开始觉得其实若并没有错，也没有变，她还是原来那个令他着迷的单纯文静的女孩儿。错的只是他自己，他不仅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若。他一直追求的是一种水晶般的爱情。玲珑剔透，五彩缤纷，却因为至美而纤弱易碎，无法长留于尘世。可他就是无法抗拒它七彩光环的诱惑，明知道它终有一天会碎掉，却还是百般呵护。因为太过投入的爱，他更容不得它出现半点的瑕疵。只要它有哪怕是一丝的光泽上的损耗，他就会狠心流着泪把他珍藏起来，珍藏在记忆最深处，珍藏在自己看不到的角落，珍藏在任何岁月都无法碰触的距离。珍藏，是因为他根本就无法遗忘。

…………

和学校一年的合同满了。尘没有续约，像当初从家漂泊到这里时一样，他又一个人漂泊到了另外一个城市。这并不仅仅是因为若，尘知道男子汉得有自己的生活，他不能只为自己活着，他背后还有自己含辛茹苦的父母那深深期盼的眼眸。走的那天，校园还是当初他到来时那般的宁静。只是尘的那颗心再也无法平静。他选择一个人悄悄地离开，就像那个诗人，轻轻的，轻轻的，没带走一片云彩，反而留下了自己的一颗心。

临走时，他把文章开头的那几句话送给了若。

写这些话时，他想到了一个诗人。他也曾经对自己的情人说：许我一个未来吧，许我一个不必兑现的小小承诺，让我可以笑着忘记，于忘记誓言中找回自己。

我是没法儿和他比的，尘苦笑，徐志摩虽然最终没有和林徽因走到一块儿，可他输给了梁思成----梁启超的儿子，中国有名的建筑家，也算是值了，何况他还有一个陆小曼----那个在他走后为他素服半生的女子。徐志摩错就错在在现实生活中也是一个诗人，总生活在浪漫的激情里。短暂的一生都是在感情的痛苦纠葛中熬过来的。可是尘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也许他是输给了他自己。尘希望自己能早点醒悟。

带着这种思绪，尘离开了。从此开始了与若天涯陌路的日子。

希望时间能减轻感情的债吧！只是，尘不知道这一次，自己又会需要多长的时间来淡忘若，这个曾经让他魂牵梦萦、梦想着能够携手走遍天涯海角的江南女孩儿。也许这根本就是一种奢望吧----只是，他真的太累了，他好想躺下来静静地休息一下。

尘离开了，那个几年以前他用诗的语言写下的疑问又重新萦绕在他的脑海：

“……

是我根本就错了

还是我不够虔诚

在人间污染的空气里

损伤了羽翼的双蝶

竟也躲进了流星的天堂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