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你一声奶奶,把你珍藏,藏到任何人,任何岁月的烟尘都无法触及的地方,最深的思量,亘古不变地守着。——关于奶奶
五月,云卷云舒,天空收起暗红的泪滴,挥舞细笔,绘下一个明媚晴天。晚春的天空,晴朗湛蓝,白云悠悠,草长莺飞。想必你也看到了,满树的嫩绿,花朵娇艳欲滴。这样的季节不该想起你,可我在樱花雨的四月错过重拾对你的思念。痛恨时间,无情的流体,想忘的、不想忘的回忆被无情抛弃,过久的风蚀,失了光泽,黯淡无华。如果可以筛选,让你驻扎在离心最近的地方,听你呢喃。只是时光一寸一寸剥落,于是我怕,我怕过久的深藏,我们念念不忘的日子会被遗忘,你就会悄声地走开。
我说我想去看你,在关门的刹那,一声叹息尘落在内心最深处,似阳光被风吹散嘶哑的颤音,久久萦绕心头。一直没有人再如你般走进我的心里,天堂与红尘之间,总是你的影子。我想写爸爸,想写妈妈,我写他们的时候你好像就睡在身边,最终《寄给天堂的一封信》成了你的席凉地,静静地躺在里面,看着我写你一点一滴的泪和欢笑。然后那些细节就像是秋天的落叶落进已经入土的坟墓里,泪水浇注藤蔓长成根深叶茂的大树。
在你我相伴的人生路上,我的任信,我的蛮横曾经是否伤害过你,为了段虚无飘渺的爱情对你发着无端的脾气,因为你的娇宠增添我的理直气壮。你的无助、不知所措让我深深地自责,深深地懊悔,深深地痛心,所以这样写的时候,泪水已溢满眶。不舍得让你一个人独处,苍老孤苦的你不苛求我的陪伴,只对着我离去的背影,在很深很深的孤独里等着我的归来。尘土飞扬,你渐渐变成就算我闭着眼睛也能把你找寻的身影,一直低到尘埃里,松开我的手,我把你丢失。
生活忙碌得让人迷失,不停地追逐,为了生计,把心放得很远。踏着零乱的步伐行走在时光边缘,没有你的日子学着坚强,没有你的叮嘱一个人前行,在黯夜里聆听一首忧伤的歌曲,在梦到达之前看见你的容颜逼仄地呈现,拂去我的泪。打开窗,墨绿的枝叶伸了进来,在白色墙壁上画出浅淡的剪影,微微喟叹,随冥界的风飘逝而去。距离的遥远,我不知如何穿越这绵延数千里的黄泉窄道,穿越万千泥沼,敲叩陌生的门,才能找到我们曾经的家。
一直放不下你,遗憾一直在,未尽的孝道,未说完的话,深深浅浅出入在思念深处,历经岁月侵蚀,依然存留。他们让我忘了你,照顾好妈妈。我会照顾妈妈,可我却忘不了你,没有想忘记你。是你,无论或生,或逝,都可以这样地让我牵挂,任由彼岸的枝繁叶茂一直伸到我的心里。无论你身在何方,无论你走到哪,都有我的思念追随,这未尝不是幸福?而我是你的宝贝,永远都不会长大的丫头。
那些破碎的流年,再记起已经零零碎碎。清晨经过门前的桑果树,踏着河边的青石板桥,牵着我的手走在一条用黄色的桑叶铺就的狭长甬路上,留下我斑驳的足迹,镌刻着岁月的光影。那是我纯真的童年,编织着你人生绵缎上的丝丝经纶,在你苍老的手掌中停留,聚聚散散缠绕了二十载。
翻出久藏的照片,打开尘封的记忆,滤出蓝色的遗憾,你不在意,因为无所取亦无所求。此刻,还有谁帮你梳头,我在身边的时候帮你编两根长辫,然后盘成小籫。远离的日子再见你时,日益苍老的面容,干枯灰白的短发披散在脸颊上,无语的心酸。带着疼痛的怜惜一直想把你带在身边,时时刻刻照顾你,分分秒秒陪你聊,聊你那个童养媳的年代,聊你经历过的战争年代。也许这样你就会忘了身体的疼痛,忘了再去埋怨腿脚的不便;也许这样你就不再孤独,远离沉默。可我将你这点小小的愿望绵延成今生的遗憾,只用微薄的工资给你买廉价的衣服,冬天来临的时候你会给疼痛的腿捂上厚厚的一层层。
一直在心里保留一个位置给你,无数次在梦里看到你的容颜,瘦弱,形容枯稿,你静静地躺在那,我牢牢地抓着你的手,不让你走。明白风生水起,缘起缘灭,生命无常。你一定是怕瘫痪在床没人照顾,所以在这之前脚过快地跨步,这一跨就再没听你叫过我的名字,我已站在你的记忆之外。看着你傻傻地笑,从没在意你的笑容如此可爱,从此再不会有孤独的泪水,如果知道尘缘如此浅薄,你一直占据我的心里,我一定会在你有生的日子里——不离不弃。
不知道你经过荒野孤坟的时候,会不会形单影寂。我把你的照片收藏好,藏到任何人,任何岁月的烟尘都无法企及,放在离心最近的地方,温暖灌溉,你笑我就笑,你疼我就疼,紧紧依偎,听你平缓的呼吸声,任灼灼年华从指间飘零四散,我会永远站在你身旁守护你。
一起看吧,此岸春即逝,带着一种消逝、一种凋零,在我守望的眸里,等着彼岸花盛开在时间外,托于掌心的花瓣纷飞,飞进你的笑容里,把你一生珍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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