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执政上卿伯有之死》
公元前五百四十三年春。
郑国的执政者伯有上卿的家里。
早起两眼一睁,乌鸦就一直围着头呌,呱咾!呱咾!这使得身为郑国执政者的伯有上卿,心烦意乱,什么事都不如意,他不断的砸东西打人,总觉得有些事不吉利,也说不上什么事。
几天以来,隐隐约约又挥之不去的,是子产出使陈国这一件事儿,让伯有十二分的不舒服。
起初,陈国的国君陈候,按照楚国的要求,会合楚国攻打郑国。这个陈候实在可恶,他在行军经过的郑国土地上,填塞水井,砍伐树木,郑国的百姓对陈侯十分怨恨。六个月后,郑国大夫子展、子产,领战车七百乘,攻打陈国,子产率兵在夜里发动攻击,攻进了陈国的都城。陈候扶着他的太子偃师,逃到一片坟地里,碰到了陈国大夫司马桓子,陈侯对司马桓子说:“让我上车”!司马桓子却说:“我正打算巡城呐”!拒绝国君陈侯上车。后來,陈侯又碰上大夫贾获的车子,贾获的车子上装着他的母亲和妻子,大夫贾获让自已的母亲和妻子下车,将车子交给了国君陈侯说:“妇女与你同车,不吉利”。陈候对贾获说:“安置好你的母亲”。贾获辞谢后,帯着母亲和妻子,奔逃到坟堆里,大家躲过了祸乱。
(史料:《左传.襄公二十五年.第五小节》)
子展和子产攻进陈国的都城之后,命令郑国的军队,不得劫掠陈国百姓,不要进入陈侯的宫窒。命令颁发之后,仍不效心,生怕军队中有人趁火打劫,劫掠宫中财物,子展和子产二人,竟然亲自拿着长剑,守卫陈候的宫门!后來,陈侯知道了这件事,十分感动,后悔帮助楚国攻打郑国,后悔在郑国的土地上,纵兵劫掠,塞填水井,砍伐树木……陈侯令司马桓子,把陈国宗庙中的祭器搬运过來,送给子展和子产。同时,陈俣穿上丧服,抱着土地神主牌位,让宫中的男人女人分开排列,上绳捆绑,在朝廷上等待……(史料:《左传.襄公二十五年.第六小节》)
按照伯有的命令,子展、子产二人,应该监押陈国的国君,帯囬俘虏,帯囬陈国宗庙的祭器和财宝,帯囬女子财帛,囬到郑国之后,搞个献俘仪式,在献俘的大典上,伯有可以大大的风光一番。
哪知道子展、子产二人另搞一套!子展给陈侯松挷,而且还向陈侯再拜、扣头!捧着酒杯,向陈候献礼!这哪里像个战胜者?更让伯有不能容忍的是,子产还举行了一个仪式,筑坛祝告,给陈国百姓消灾去邪!让司马归还符节,让司徒归还百姓名册,让司空归还土地籍典,子展和子产二人空手而囬了!
(史料:《左传.襄公二十五年.第七、八小节》)
哼!子展和子产二人,破陈之后,以宽惠为夲,施恩于陈国君臣百姓,陈国上下,对子展子产二人感恩戴德,把他俩人视为神圣!伯有想到这是子展子产二人,巧结外援,要博取名声!二人还敢图谋不规么?
十天之前,子产出使陈国,听说陈候率领百官和百姓出城相迎,嗯,说不定要给子产多少金玉,多少女子财帛呐。搞不好,是所获太多,财物太重,行走缓慢,要不,为什么还不囬來呐?
伯有越想越乱,理不出來个头绪,干啥都没劲,没任何兴趣。
这时弄臣走了进來。
他附在伯有的耳边,叽哩咕噜了好一阵,伯有若有所动,跟随弄臣走出屋去。
伯有的地宫豪华奢侈,他踞床而坐,通宵饮酒。面前的几案上摆满珍馔。
房间的正中,放着一只巨鼎,下边火光熊熊。
房间的四周,高脚火炬光焰灼灼。
伯有的身后,六名侍妾屏立。
伯有的身边,两名力士胸毛茸茸,坦腹侍立,火光中他们的肌体油光发亮。
侍女女兰玉,长跪在伯有身边,专注的给伯有续酒。
左侧,编钟排列,乐师给舞姬伴奏,舞姬四人为队,成四佾阵列。
轻纱薄如蝉翼,舞女曲线清析。
《郑声》浸滛,《郑舞》曼妙。
火光灼灼,如醉如痴……
佾舞进入了高[chao]之中。
(当是之时,等级十分严格:
《周礼.地官司徒.舞人》载:
天子八佾,诸侯六佾,大夫四佾。
佾,是一种舞阵。
天子八佾,八个队列,每队八人,共六十四人;
诸侯六佾,六个队列,每队六人,共三十六人;
大夫四佾,四个队列,每队四人,共一十六人。)
伯有脸上的汗水,不断的淌下來,跪在一边的侍女,从漆盘中拿过叠得四方四正的汗巾,轻轻的为伯有揩汗。
弄臣把手中的宝盒子摇得哗哗作响。他抱着宝盒,捧到伯有面前,轻轻的掀开盒盖子,一边扮着极其难看的鬼脸,把宝盒出示给伯有。
伯有一腔烦躁,猛的一挥手,把宝盒子打飞。
伯有抓起酒爵一饮而尽。
侍女兰玉连忙从卣中取酒,给伯有椄续。
恰在这时,弄臣尖叫一声,扮出了一个极其难看鬼脸,伯有在看弄臣时,持爵的手移动开去,兰玉促不及防,有些黄绿色粘稠的酒浆,洒在了伯有身上。
兰玉见惹了大祸,连忙跪在地上,叩头不止。
伯有的眼晴里迸射出凶光,他一把揪住玉的头发,向后一撕,把爵中的酒朝兰玉脸上泼去。
在兰玉双手掩面之时,伯有朝她当胸一脚,兰玉尖叫一声,仰面朝后倒下,后脑重重的撞在地上又弹了起來。
“活该!活该!”弄臣奸笑着说:
“我的天神爷爷,这女人压根就不配侍候你老人家,不如……嘻嘻嘻嘻!不如将这女人赏给我吧,赏给我吧!我和她睡觉,嘿嘿嘿嘿!让她给我生个儿子,长大之后,像我一样,鼻子、咀像我一样,一切都像我一样,也像我一样誓死听你老人家的话,誓死忠于你老人家,誓死保卫你老人家,侍候你老人家……哈哈哈哈!赏赐给我吧!她这种女人,笨手笨脚,不配侍候你---郑国的上卿,执政者!她只配给我这种人当老婆!”
“给你?”伯有回过头來,看看两名贴身侍卫,说道:“你们看呐?”
左侍卫上前一步,黑塔一般的站立在伯有面前,咂了一下嘴,咽下一口唾沫说:
“要赏给有功的人!我立过战功,是上卿的侍卫,赏给我吧!”
右侍卫不甘示弱,他跨上一步说:
“我才是真正的勇士!再说啦,左侍卫已经从上卿这里讨过三个女人啦!我只讨子两个,把这女人赏赐给我,就都是三个,这样公平!赏赐给我吧!”
两个侍卫都想争夺侍女兰玉,他们开始眼睛充血,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恨不得一口将对方吃掉。
这时,弄臣像一只受宠的狗一样,围着伯有打了几个圈。他的三角小眼闪了几闪,俯在伯有的耳边,叽哩咕噜了一阵。
伯有一扫满脸的阴气,他说:
“妙哇,妙极了!你们比武吧,玩真刀真枪的!谁赢得胜利了,这女人就归谁!哈哈哈哈!比吧!以助酒兴!”
得计的弄臣尖酸刻薄的说:
“这女人太漂亮了,这女人太美妙了,她的眼睛如秋水,眉毛如新月,髙耸的双乳,柔软的腰身,滚园的屁股,深深的酒窝,乌云一样的长发,白里透红的皮肤,十六岁的年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开打吧!真刀真枪的,吔!白色的剑捅进去,红色的剑拔出來!”
两侍卫退步抽剑,刚要动手,一名小臣跑进來,见这架势,欲说又止。
“有什么事?”伯有一脸不髙兴的问:“你呆站在那儿干什么?”
小臣连忙说:“天已大亮了,外边,外边天色大亮了,太阳出山老高了,大夫们來朝见上卿你呐。”
“叫他们滚!”伯有动怒了,“真是扫兴!叫他们滚!”
“真是,真是败坏上卿的兴致!”弄臣随声附和说。
“就说我不在家!”伯有见小臣不敢走,就又说道:“说我去山沟里打猎去了!”
小臣只好诺诺连声的退出地宫。
(史料《左传.襄公三十年.笫十小节》)
小臣刚走,伯有的司厨东郭星,全身给剥得精光,只在腰间围了一条虎皮短裙。他双手捧着盛有清蒸小猪的铜鼎,刚刚走进地宫门内一步,把门的侍卫们一声吼叫:
“呔!”
司厨东郭星急忙止步,跪在地上,膝行前进。
火光中可以看到这个司厨犹如一头雄狮,隆起的筋肉闪着光亮。
“啊!真香啊!”弄臣抽着鼻子,他把自已手指填进嘴巴,空咽着口水。
伯有喝了一勺汤,东郭星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双手高髙的举着托盘,高过额头。
伯有一口汤下肚之后,见两个比拼的侍卫仍然站着没动,便不耐烦起來:
“怎么啦?怕啦?怕死啦?怕死还想争女人么?呵?打呀!一定要见血!一定拼个你死我活,要不,我把这个女人赏赐给谁呐?呵!我要将这女人赏赐给活着的勇士!哈哈哈哈!死的也别怕,我会给你三棺三椁,厚葬!打吧,拼吧,哈哈哈哈!”
两侍卫终于开始了决斗。
他们斗鸡似的转着圈子,虎视眈眈的盯住对手。
一时剑光闪闪,长剑的撞击声伴随着两侍卫的叱咤声,把舞姬们吓的纷纷后退并发出尖叫。
突然,左侍卫跳到巨鼎傍边,巨鼎中的沸水发出突突的声音,鼎下烈火熊熊燃烧,右侍卫不知有诈,挺剑刺去,就在右侍卫扑到鼎边之时,左侍卫把手中的长剑向沸水一拨,鼎中的沸水溅了右侍卫一脸,右侍卫大叫一声,丢下手中的长剑,双手捂住被严重烫伤的眼睛。
几乎与此同时,左侍卫的长剑刺进了右侍卫的胸膛。
右侍卫张着已不能发出声音的嘴巴,眼神迷惑呆滞,好像要说左侍卫不该用这种招数,他向前伸出了双手,转向伯有,像要撕抓伯有。
左侍卫扑上去,双手抓住刺穿右侍卫胸膛的剑柄,重重的一推,右侍卫沉重的倒了下去。
众舞姬和乐师们惊叫着、纷乱着缩成一堆。
伯有像没事人似的。闻到了血腥味他兴奋起來:
“哈哈哈哈!这女人归左侍卫了!”
左侍卫狞笑了,他咚咚咚几步,跨到侍女兰玉身边,一把揪住兰玉的长发,不等兰玉站起身,在地上拖着就走。
被撕拉拖拽的兰玉,在绝望中抓住了手捧托盘,跪在身边的东郭星的虎皮短裙,撕心裂肺的叫道:
“救救我!哥哥!”
兰玉失声的嚎叫声使伯有一怔,他转脸向弄臣问道:“我怎么不知道司厨是她的哥哥?”
弄臣贼眼一转,阴恶的主意又出來了。
“上卿,我的天神,我心中的太阳!光辉灿烂的太阳啊!你太伟大了,你看出她和司厨之间的微妙关系啦!我在你伟大智慧的提示下,可以断定,司厨不是这女人的哥哥!一定是这女人的情人……小小的,亲密的,甜甜的情人!上卿,郑国的执政者,我心中的太阳!我看……”
“讲啊!”
“我看,不如叫左侍卫跟司厨之间也比试一下,仍然照上卿你刚才的比赛规定,谁胜了谁就……”
“哈哈!好哇!他们之间,情人也好,哥哥也罢,这女人现在仍是我左侍卫的,司厨,你要救你妹妹么?我给你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敢跟我的左侍卫比武么?你们也打个你死我活”,谁活着,这女人就是谁的!”
左侍卫见伯有言而无信,已到自巳口中的猎物,还得吐出來,还要进行另一场拚杀,心中就很气愤,但他明白伯有是个什么样的主子,心中再老大的不情愿,也只得強咽下去,不能说出來。他迟迟的不动一动,兰玉的长发仍在他手里拽着。
“怎么?”伯有见左待卫不动,以为左侍卫胆怯,“你,身穿皮甲,厨子光光的没什么防护,你,一个左侍卫,难道害怕一个厨子么?呵?”
左侍卫见东郭星依旧的双膝跪地,双手高捧托盘,他猛的丢开兰玉的头发,跳到已经死去的右侍卫尸体傍边,从尸体上抽出他自已使惯了的长剑,就势轮转身驱,斜肩帯臂,朝东郭星劈來,东郭星一个“捲地风”,迅速的滚出圈外,接着一个“鲤鱼打挺”,稳健的在两丈开外之处站定,左侍卫的长剑空砍在地上,火星直冒。
左侍卫本想用起赖撒泼的陨招,一剑置东郭星于死地,没想到司厨反应敏捷,巳跳出了长剑进击的距离,这一切使他反而恼羞成怒,以十倍的疯狂与狠毒,趁东郭星手中没有武器,跳上前來,一剑接一剑的扎、劈、甩、挑,剑剑不离东郭星的前后左右,不离东郭星的脸部和胸膛,剑光闪闪,帯着剑锋劈裂空气的嗖嗖声,东郭星赤手空拳,只能闪、展、腾、挪的躲避,寻找反击的时机。
此时侍女兰玉心急如焚,她眼睛一亮,趁大家都专注于两个男人的拼杀时,俏俏向死去的右侍卫身边移动,那具尸体的傍边,有右侍卫丢开的一柄长剑。
左侍卫的长剑巳经“使园”了,帯着呼呼的风声,步步紧逼东郭星,他绝不会给东郭星获取武器的时机。
这是极不公平也是极不光彩的决斗,有意思的是地宫中的人,包括伯有在内的所有的人,都对东郭星的化解功夫感到惊奇,都对左侍卫风车般使圆了的剑术感到紧张,人们没时间去想别的,拼杀太精彩了,忘记了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血腥拼杀,却把这种搏杀当成了表演,当成了彩排的舞蹈!
突然,左侍卫的长剑在东郭星的胸前掠过,鲜血从长长的伤口上流下來。
伯有拍手叫好。
弄臣在拍手叫好。
左侍卫在狞笑。
在这危急的关头,间不容发,兰玉尖叫一声:给!
她把长剑扔给了东郭星。
真正的搏杀开始了。人们都屏住了呼吸,只有长剑撞击的当当响声。
东郭星的眼睛里喷吐着火焰。
左侍卫汗流満面了,他气喘如牛,只能招架不能还手了。
东郭星一个进身,挺剑直刺左侍卫的小腹,左侍卫往后一跳,恰好被右侍卫的尸体所绊,他跌倒了,而且跌的很重,以致于手中的长剑也丢开了。
左侍卫踡曲成一团,伸开双手叫喊道:
“饶了我吧!这女人,这女人我不要啦……饶了我吧,你,你才是勇士……”
“捡起你的剑!”东郭星命令左侍卫。
伯有震惊。
弄臣震惊,缩在一边的乐师和舞姬们震惊。
左侍卫也不相信自已的耳朶,仍龟缩在地上,没了一丁点的凶象,一付可怜虫的样子。
“捡起你的剑!”东郭星笫二次命令左侍卫。
左侍卫捡起了长剑,咬牙切齿的以十倍的凶狠,向东郭星扑去。
搏东仍在继续。
左侍卫必竞有些胆怯了,唯一的补偿办法就是凶狠,别无他途。他心中盘算着今天要么死,要么活,只有死斗,只有猛拼才有一点生路。
左侍卫瞅准了一个空子,使出全身的力量,拿出了力劈华山的气势,一剑朝东郭星劈下去,由于左侍卫用力太猛,刺空后收不住步子,他一趔趄,站立不稳,东郭星趁势将长剑从左侍卫的背后刺來,这一剑刺的很重,剑尖长长的从左侍卫的胸前刺穿皮甲,突了出來,剑柄贴在了左侍卫后背的皮甲上。
左侍卫瞪着鱼一样的眼睛,嘴巴強的极大,向前扑倒,他胸前的剑尖触着石地,随着左侍卫的下伏,长剑竟然“退”了回來,左侍卫伏尸在地已经不动,长剑的剑柄却仍然在摇摆……
全场惊呆了。没一个人出声,包括杀人如麻的伯有。
一个小臣跑进來,眼前的景象吓了他一大跳,两个他常见到的侍卫都伏尸在地,血流五尺,小臣惊叫了一声,后退了几步。
稍许,小臣鼓起了勇气,“上卿,上夫,上大夫……子,子产大夫到”
伯有使劲的摇摇头,他想从刚才的恶梦中挣脱出來:
“他來了,來吧,谁來又怎么样,叫他进來!來人!把这两具活该倒霉的尸体拉出去,处理掉!叫,叫子产进來!”
伯有一惯的好迁怒于他人,他回头看见兰玉依在东郭星傍边,气不打一处來,伯有咬牙切齿的说:
“你们,奴隶!知道么?一男一女两个奴隶!你想的到美!我要把你赏赐给弄臣!”
兰玉忍不住了:“你刚才说的。”她作拼死一争了。
伯有狂笑着:“我就要让你给弄臣生个儿子,长得和弄臣一模一样,忠于我!哈哈哈哈!”
东郭星双眼园睁,“君子说话,不可食言!”
就在伯有想大发雷霆时,子产走进了伯有为了整夜饮酒而专门修造的地下室。他环视了这个充满血腥气的魔窟,看见武士正往外边拖尸体,子产的脸上浮现出遮不住的怒容。
“上卿!伯有上卿!”子产终于开口了,“你好酒如命,建造地下宫室,用于饮酒取乐,大夫们为了国事來见你,你拒绝了。这是要躭误国事的!你拿别人的生命当儿戏,用他人的生命來当下酒菜这能行么?”
“有什么行不行的?右侍卫要和左待卫争夺这个女人,左侍卫杀死了右侍卫,司厨为了争夺这个女人,他又杀死了左侍卫,决斗的主意是弄臣出的,能怪我么?死去的两个人,哪一个是我杀的?再说啦,这么小的小事,你管得着么?你说说你出使陈国的事情吧。”
“我六月里到达陈国,亲眼见到了陈国的君臣……”
“他们在干什么?”伯有发问:“你上次破陈之后,百般的优待陈国的君臣上下,这次出使陈国,他们有什么表示?送你多少美女、多少珍宝财帛呀?可以贡献给我多少呐?你说呀!怎么不说?我什么到知道,你别想瞒我,你也瞒不了我!”
子产忍了又忍:“陈国的国君,根基不固,公子奢侈,太子卑微,政令不通,各行其是谁也管不了谁。他们积聚粮食,修缮城郭,以为有了深沟髙垒、坚革利刃就什么也不用怕了。陈国的君臣上下,谁也不关心老百姓,这种治国的政策,又处在大国之间,不会长久,他们离灭亡不远了!”
“有了深沟,别人不易涉水,有了髙墙,敌人不易攻打,”伯有不耐烦的驳斥子产说:“即便是被大国围了城,陈国城内有粮食,有装满坚革利刃的武库,兵來将挡,水來土存,怕什么呐?”
子产据理力争道:“从古以來,深沟髙墙,坚革利刃,不是没有的,而天下、国家数易其主,可见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古语说:持德者昌,持力者亡!谁失掉了民心,谁虐待他们,不拿他们当人待,不顧百姓的死活,只图自巳的享乐,只为自已的野心,百姓们就要推翻他,甚至杀掉他!不管他有多么強大的武力保护着,有多少文臣武将帮助着,有多么巧妙的方法统治着,有多么残酷的刑罚威逼着,都是无济于事的。陈国的君臣们聚集粮食,修缮加固城池而不恤民、爱民,它的灭亡是指日可待的!”
(史料《左传.襄公二十九年.笫八节》)
伯有自持上卿之尊,执政者之重,对于大夫子产的顶撞大为不满,伯有驳斥子产说:
“子产大夫,你何必傍敲侧击呐!你言重了吧!我只是爱好喝酒,夫酒也者,粮食之精也,好酒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相信《书.酒浩》中的话!‘殷之酒臭,上达于天……天降之灾以亡殷……’!嘿嘿!我筑这地下宫室,在地下宫室内饮酒,正是不想让老天闻到我的酒香。醍醐琼浆,香甜着呐,嘿嘿嘿嘿!这美酒隹酿之香只会下透于地,绝不会上达于天!连外人都闻不到……哈哈,这就是我筑地下室饮酒的目的。再说,我比先大夫子孔可好多了,子孔策划了‘北宫之乱’,夺取了在郑国执政的权力,你该记得吧,子产大夫,十三年前,子孔大夫勾结楚国军队,想杀掉众大夫们,他把祸乱帯给了郑国,次年他被杀死,那是他勾结外军,祸乱国家,他是罪有应得,我干什么啦?就因为好酒?就因为死了几个人?哈哈哈哈!我比子孔強多了!勾结外国的才该死呐!子产大夫,你破陈之后,非常非常的善待陈国之君臣百姓,陈国之上下,视你为天神,你不会勾结陈国,要祸害郑国吧?你不会的,我伯有知道,你不会的!”
“是的!”子产说:“你比勾结楚军,乱杀郑国宗室的子孔是好多了,上卿要明白,百姓们是很聪明的,他们很会比较,不独把你和子孔、子驷两位大夫相比较,他们还会将你和历史上的以及别国的大夫们去比较,这并不是求全责备,他们知道,一些刚刚执政的人,总是会除去一些恶政,推行一些较为温和‘善政’,以取民心;百姓们知道,这些人一等到自已的地位安定下來,政权稳固之后,他们就会不可避免的为非作歹,听不进臣民的劝告,进一步的为所欲为了!他们对百姓的暴虐程度,甚至有过于原先的执政者,一次又一次鲜血淋淋的史实,明白无误的告诉老百姓们,全始全终的贤明君主和执政者,从古以來都是少有的!《诗》说‘莫不有初,鲜克有终’!”
伯有再也按捺不住满腔的烦躁:“子产大夫,不要讲了,还轮不到你來訓戒我!我也不是不听他人的劝谏,只是你讲的太过份了!”
伯有讲到这里,转变了一下思路,子产是出使陈国之后,回国复命的,僵持在这种情形下实在不妥,不如搞个人情,打发子产走为上策。想到这里,伯有強睁惺忪的醉眼,看了看兰玉和司厨,对子产说:
“我不会看错的,你很喜欢我的这两个奴隶,好吧,不让他们俩儿在我这儿受罪了,送给子产大夫,上子产家享福去吧!这个女人,算做你出使陈国的赏赐;这个厨子,算是子产大夫对我直言劝谏的赏赐。”
子产说:“我不贪求赏赐,破陈之后,我没有带回一个奴隶,没拿取任何财帛!”
伯有的火气又上來了:“是你想要好名声,你以为我不知道,看不出來?你跟子展一起,把败国之君陈侯当上宾礼遇,把败国的臣子当成好友,你们俩个人居心何在?以结外援么?我没有追究你们两个的罪责,我才是忠厚长者!我派你率兵,帯车七百乘,攻打陈国,是因为陈侯帮助楚国人攻打我们郑国,他们砍伐树木,填塞水井,为害我们郑国,我们攻陈,破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耗费了大量的军需军费,好处全让你们俩贪图好名声扔掉了!这是什么居心?呵?”
伯有翻脸了,子产并不害怕,继续说:
“我和子展领命破陈之后,为了郑国的长久利益,灭亡陈国不是上策,我们更不是为了陈国的女子财帛、宗庙祭器,我们是想教训一下陈国,让他们看到郑国的恩德,看到郑国的力量,使陈国君臣上下,老老实实的当个好邻居……”
伯有见子产说的有理有节,自知很难辩驳过子产,就转而说道:
“你们以为破陈之后,我没有赏赐给你们釆邑和田土么?我看你是想要更大的封邑和肥田沃土!不是我小气,不想重赏你们,郑国的釆邑和田土,各自有主,剥夺谁的封给你们呐?你刚才口口声声而且当着我的这两个奴隶说,要把他们当人待,好哇!我拿他们不当人待,你领回去拿他们当人待吧,你为什么又不要了?口是心非,说的轻巧,做起來就难啦!奴隶就要当奴隶用,叫他生叫他死全由主人说了算!要杀要剮,随我高兴,你这边说清楚,要,你赶紧领走;不要,我立刻将他俩生烹活剥!”
“我要!”子产清楚,伯有恶性难改,奴隶在他这儿猪狗不如,为了让这两个奴隶跳出魔窟,能安全的走掉,必须要表示感谢,为了救这两名奴隶,子产向伯有笑了一下说:
“谢上卿的赏赐,子产十分的感谢了。”
“等等!”伯有此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想争取子产的支持。
“子产大夫,去年冬天,我派子晳去出使楚国,”伯有对子产说:“子晳他不去!我说,子皙,在咱们郑国,你家世世代代都是办理外交的,你要去,你必须去!他竟然说,‘现在郑国和楚国交恶,关係紧张,郑楚两国互相怨恨,让我此时出使楚国,等于杀了我!可以去就去,有危险就不去!有什么世世代代不世世代代的!’为了让他出使楚国,子皙怨恨我,他竟然出兵攻打我!在元老重臣的斡旋下,我和子皙订立了盟约,这件事不就了啦么?我有线人报告说,他子皙仍然跟我过不去,聚集甲兵,要和我为仇呐!派子皙出使,是国家的大事,他子皙抗命不去,还逼我订立盟约,盟约也订了,他子皙又没有出使楚国,现在他在他的荘圩子里,聚集甲兵,准备攻打我,你说,我该怎么干呐?”
子产听伯有这么一讲,就劝谏伯有说:
“子皙性情固执,要细心的主动的劝说才好。”
“不!”伯有气上來了:“前几天,你出使陈国尚未回來时,我奏请国君,去年子皙不出使楚国,重要的国事耽误了,今年如果还不派人去,楚国会怪罪我们的!我已取得了国君上意,強迫子皙出使楚国,这次他要胆敢抗拒君命,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了他!子产大夫,你说怎么样?”
子产说:“上卿,你和子皙是兄弟,兄弟之间要讲友爱。对于子皙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他喜欢居于他人之上,固执己见的习性,上卿如果一定坚持,非逼他出使楚国,只会加深怨恨,以后就不好相处,要把事情化解为好。大夫们和执政的上卿之间,团结亲密,是郑国的福气。”
(史料:《左传.襄公二十九年.第十七小节》)
伯有见子产只讲化解,没有表示对他的支持,心头不是个滋味,在伯有看來,他跟子皙之间的斗争,必须有个你死我活才行,这次借了国君之命,站了有理的先机,一定要逼迫子皙就笵,子皙如果继续抭命,那就是抭君命,借之杀掉子皙,以解受逼迫而签订盟约的耻辱!在伯有看來,签订城下之盟,只是个缓兵之计,因为当时子皙发难时,自已毫无准备,签订盟约是万般无奈情况之下的万不得已的行动,压根就把盟约看的一文不值,签订盟约是手段而不是目的。这回,上有君命,名正言顺,下有准备,般般俱齐,只要子皙稍有动作,就堂而皇之的予以歼灭,杀他个鸡犬不留!子皙的华屋美妾,肥田沃土就是自已的啦!伯有想到此时,对子产说:
“子产大夫,命令子皙出使楚国的诏书,已经下达了,子皙必须马上从命,出使楚国,胆敢抭命,他的死期临头了!”
子产说:“积怨太深,这样下去,会出乱子的,上卿,这一切与郑国的君臣百姓,都是不利的。”
伯有见子产不改初衷,心中早想发怒,想到眼下不是四面树敌的时机,迁怒于子产不是个好办法,况且子产家族势力非可小觑,子产的声望在郑国上下也非同小可,争取不來,也不能得罪。
此时的伯有,想虽然是这样想,心中总是十分的不痛快,他心头一紧一紧的,头皮一麻一麻的,身上的肉一会这跳,一会儿那跳;今儿个天一亮,乌鸦围着头叫,呱喽呱喽的,恶心!
也怨自已呀,命令子皙出使的诏书已经发出,自家只顾彻夜的吃酒而忘了作些准备,连上朝廷的事也忘了,大夫们來晋见,还告诉大夫们说:进山打猎去了……
哎呀!误事了,耽误大事了,万一子皙动手,可是怎么办呢?
今天,要是上了朝廷多好,在国君的面前,当着众位大夫,进可以质问子皙为何不以国家为重,逼他使楚,郑楚两国交恶,楚国人会扣留子皙,或杀了子皙,完成借刀杀人之计;子皙如果抗命,那么在朝廷上将其拿下杀掉,虽是下策,终除一害,一报被逼城下之盟的耻辱。
吃酒误事,错过机会了,被动了……
转而又想,自已身为郑国的上卿,执政者,谁能怎么样呢!
想到得意处了,伯有抓起酒卣,狂饮一阵,酒从他的嘴角上溢出,淡黄色粘稠们酒浆流了一身……
(春秋时期的酒是过滤酒,极品酒类称为醍醐琼浆,到宋代嘉祐年间,才发明出蒸馏法制酒,详见英人李约瑟《中国科学技术史》一书,《水滸传》中智取生辰纲章回中,有买酒解渴之说,其酒乃‘浑酒’,过滤的清淡微甜的酒品)
彻夜的饮酒使得伯有两眼红肿,酒力上冲使伯有难以控制自巳,他扔出精美的青铜铸造的酒卣,面目狰狞:
“我,伯有!郑国的上卿,先君穆公的后代,从我的祖父子良、我的父亲子耳到我,三代为郑国的上卿,在郑国连续三代执政,我有甲士,我有战车,谁奈我何?子皙胆敢跟我过不去,管他什么兄弟不兄弟,我要大义灭亲,今天,就是子皙的死期到了!”
说到这里,狂怒和居傲使伯有进一步丧失了理智,他从鼎下抽出一根着火的木棍,指向上天,口中叫道:
“我乃天之所生,地之所载,神之所使,实际享有郑国的人,谁奈我何?谁--奈--我--何--哈哈哈哈!子产大夫你來看,这个“有”字,”
伯有用着火的木棍划地,石板铺就的地面上,由于太光滑而划不上痕迹。伯有摇摇晃晃的走向子产。
子产紧盯着伯有,站立着一动不动。
子产的逼视並没有阻止住伯有一步一步逼近子产。
伯有手持燃着火苗的木棍,眼见的接近了子产到脸庞。
就在此时,一直侍立一傍的东郭星,一个跃起,站立在伯有和子产之间,止住了伯有想逼子产步步后退的意图。
伯有见司厨的这个突如其來的举动挡住了去路,使伯有逼迫子产步步后退,杀杀子产锐气的举动无法实现,心中恼怒,牙关紧咬。
两边伯有的卫士们见状,立即扑上來,各执兵刃,指向东郭星。
东郭星並不畏惧,他愤怒得犹如一头受伤的雄狮,全身血脉暴张,筋肉隆起,又象是一尊青铜铸造的塑像。
伯有见这情形,要在平时,早就下令将东郭星扔进巨鼎中烹了,现在不行,已答应赏赐给子产了,再出尔反尔实在是说不过去。他挥了一下手,叫卫士们退回去。
伯有狞笑着逼视东郭星,他眼中的这个奴隶,在这里已经十几年了,从一名少年长成了英武的青年男人,自巳待他和一般的奴隶並无不同,没有故意的伤害过他,更没有十分的虐待过他,今儿个刚刚把他赏赐给子产,他的胆子就立刻这么大呐?敢在自已老主人面前去维护新主子呐?才一会儿的功夫哇?子产给了他什么呐!一连串的间号,伯有怎么也想不明白……
对伯有來说,做为自我检点,有生以來並无前例,为所欲为,检个什么点呢?一个奴隶,值几个钱?五张羊皮加一束丝!五个奴隶才换上一头牛,想杀就杀,想剐就剐,想卖就卖……今天得忍一忍了,奴隶已经赏赐给子产了,当前子皙尚未除掉,怎能开罪于子产呢!即使子产不帮助自已,也不能把子产推到子皙的阵营里去,但是这口气还是要消一下的,太难咽下去了!
伯有要给司厨一点厉害看看,让他受受罪,如果司厨受不下去,或者表现出胆怯,伯有的虚荣心就可以得到少许的满足,同时也给子产一点颜色。想到这里,伯有狰狞的对东郭星说:
“转过身去!如果你是个勇士的话,你就转过身去!”
东郭星转过身子,面对着子产,他那雄健的身躯,在火火中犹如一尊铜像,闪烁着亮光。
伯有举起着火的木棍,在东郭星的脊背上慢慢的烙下去。
东郭星紧紧的握住铁拳,咬紧钢牙,汗水从他身上流下來,像小溪一样,东郭星的眼睛里迸发出愤怒的火光。
时间犹如凝固了。
侍女兰玉看不下去这种非人的火刑,她向子产长跪下去,哽噎着、哭泣着,想求子产制止住这种恶行。
子产把手轻轻的放在兰玉的头上,愤怒、同情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他知道伯有这个人的非人特质,如果此时翻脸,东郭星是走不出魔窟一步的,当然也包括兰玉……
恶作剧仍在继续。
终于,伯有烙完了字。
“哈哈哈哈!转过身去!给你的新主子看一看,哈哈哈哈!”伯有在狂笑。
一个烙出的巨大的有字,占满了东郭星的脊梁!
“这个‘有’字,就是我伯有的‘有’字,它是一只手拿着一块肉的图形文字,哈哈哈哈!我就是这么干的!一只手拿肉,一只手拿酒,一直到死!”
子产面容冷峻,他目睹了东郭星的雄武,同时更看清楚了伯有的暴虐。子产终于忍不下去了:
“我真后悔!伯有上卿!我后悔刚才还想劝谏你!”子产转身对兰玉说:
“走!我们走!”
“滚吧!”伯有恶狠狠的叫道:“子产大夫,这俩奴隶归你了,别嫌少呵!小厨子,你背上的有字,将终生标明你曾经是伯有家的奴隶!你洗不掉擦不掉的,滚吧!”
在伯有的狂笑声中,一小臣突入,他惊慌的从舞姬和乐师们身上跳过,撞倒了巨大的烛架和几案,叫喊着:
“公孙黑大夫,公孙黑大夫,帯兵打进來了!打进來了”
伯有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众家臣们就纷乱起來了。
外边有一些嘈杂的声音,叫喊声,减杀声,由远而近,间有兵器的撞击声,惨烈的嚎叫声。
弄臣连滚帯爬的奔到伯有面前,叫道:
“上大夫,上大夫!是子皙,是子皙帯兵打进來了!”
伯有抡起仍在着火的木棍,照弄臣脸上打去,伯有嚎叫着:
“逃什么?把作乱的杀光!杀光!把子皙捉住,扔进这大鼎里烹死!杀呀!杀!”
弄臣爬行到伯有的脚下,抱住伯有的腿叫道:
“大夫,上大夫!再耽误一会儿,就跑不掉啦!快跑,來不及了!”
伯有再次抡起木棍,照弄臣脸上打去,这下子打了个正中,火星飞溅,弄臣惨叫一声,立即昏死过去。
“抓住伯有!抓住伯有的重赏!”
这一声呐喊使伯有猛然间醒过酒來,这分明是仇人子皙的声音,伯有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这叫声中夹着刻骨的仇恨,帯有嘶嘶的响声,有如丝蝰蛇在咬食猎物时发出的声响,这声音就在地宫的门外,喊叫撕打声,青铜兵器的撞击声,一浪高过一浪的,从地宫的门洞中涌进來,伯有知道:今天是时候了。
伯有环顾左右,众人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平日里舞姬们曼妙婉转的唱着:誓与上卿共日月,誓为上卿流尽血的娘儿们,更是听风就逃了。那些天天表忠心的甲士们,更不见了踪影,想到此时,伯有顾不上仍然站在地宫中,还没有走掉的子产,匁匁忙忙甚至说是慌不择路的,跌跌撞撞的钻入一个暗门,逃赱了。
东郭星和兰玉上前要护卫子产出走,却被子产止住:
“找皮甲穿上!这样子,公孙黑会把你俩个人,当作伯有家的人给杀掉!”
东郭星从皮甲架上取下皮甲,走向子产。
子产命令说:“你们快些上甲!充作我的侍从,他公孙黑不敢动我!”
东郭星帮兰玉上甲后,飞快的给自巳也上好甲,东郭星捡來左右侍卫丢下的长剑,一左一右的护卫着子产,俨然是子产的侍卫。
这时子皙领着大夫子南、丰卷、冲进了伯有的地下宫室,大夫驷帯也领着甲士攻入了地宫。
他们不见了伯有,却见到了立在中央的子产大夫,很是不解。
子皙问:“子产大夫,你怎么在这里?”
子产说:“出使陈国,回來向上卿复命。”
驷帯上前一步问子产:“伯有呢?”
丰卷也手持长剑问子产:“大夫,伯有呢?你不是说何上卿复命么?”
子产一概不答,不卑不亢。
丰卷环视着地宫,除了几具尸体外,再无一个伯有家的活人。
哎!一个瑟瑟发抖的弄臣。
丰卷一把抓起弄臣问:“说!伯有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嗯?不说,就烹杀了你!”
丰卷举起弄臣,就要往巨鼎里扔。
弄臣死命求饶:“我说,我说!可别杀我呀,我可是个好人呐,我是个好弄臣……”
“快说!”丰卷早不耐烦:“啰嗦什么!”
“我这就说,这就说呀!伯有这个该死的,他不听我的劝告,把我打成这个样子……他不如你们这些大人物哇……你们都是上天保佑的大人物……”
丰卷朝弄臣身上就是一脚,踢得弄臣翻了几个身儿。
“快说!伯有逃到哪儿去了?”丰卷吼叫着问弄臣。
弄臣吐着血沫说:
“我愿意领路,我知道伯有会逃到什么地方,我愿意为大人物效劳,我头前帯路!”
平日里信誓旦旦对伯有效忠的弄臣,此时轻车熟路的领着伯有的仇人追杀伯有……
“子南、丰卷、驷帯三位大夫去追杀伯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子皙在发令:“吩咐甲士们,抓住或格杀伯有的,重赏!”
弄臣领着一队甲士钻进小暗门逻伯有去了。
子皙继续指挥手下:“杀!勇士们!把伯有家杀个鸡犬不留!”
“子皙大夫!”子产发话了:“若云有罪,罪在伯有,不在家奴,不能滥杀无辜!你无恤于人,人将无恤于你!以暴易暴者,必为万民所弃!”
“哈哈哈哈!伯有硬要我出使楚国,实际上是借刀杀人,要我死在异乡他国,本來在众大夫的调解下,订立了盟约,不再派我去楚国,他出而反而,又假君命压人,逼我去死,我打听得伯有彻夜饮酒,不去上朝,还说在山沟里打猎……嘿嘿嘿嘿!上天助我,攻其无备,他罪该万死,是上天的意志!他恶有恶报!”
子产说:“恶有恶报,伯有的恶报临头了,有人真该警觉了。”
子皙听出子产话音,阴冷的走向子产说:
“子产大夫,你难道要帮助伯有么?”
“慱施济众之人,必为万民所仰望,”子产回答子皙:“我服从博施济众的人,你,是这种人么?”
不可一世的子皙,在这种威武不能屈的人的面前,软了下來,他把手中的长剑一挥,向他领來的一队甲士喊道:“追杀伯有!”
2009.5.20.21:33.写于泉上小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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