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把一颗小小的腐烂了的小芒果丢进了垃圾桶。
在这之前我有问过我的母亲,她似乎显得比我还随意。
她总是这样。我该如何在腰里挂上钩子,然后一个劲地威胁了十多尺的土地,出租个土坑让我埋藏几个年头,然后再一个劲地冲上来,扎得死死的。本来这该是她教我的。听起来有多么坚韧而令人为之一振的一个表面,每个人都有这么一个表面,并且他总有一个领域需要经受住剧烈动摇的。但如果他的每个领域都是如此,我可要怀疑他是否经已被动摇了。我坚信,不寻常的坚硬是一种后天的畸形合成。父母就是这样,矛盾得像一艘手纸做成的渡轮,假若我们的手臂一致地扣成一只结实的肉环,那么我们的精神就只可能被统一地束缚在将被打成纸浆的小舟上。天然并没有如此形象,比这个更能代表人类意志的肢体结构了。然而这总是不断经过锻击的。个体的结构实际上比这个更要微妙,我甚至未弄懂为什么这一进程为被人所如此不经意地经过,不过即使弄懂了也只徒有悲哀,我肯定我将会得到一大堆回答,你们绝对有让我哑口无言的能力。不过这一点意义都没有。无数的母亲父亲,他们总是一直在漂流,他们懂得什么重要与不重要,甚至对它们放弃了思考的态度,而这些恰好是你们给了我一堆这样的回答,很多块这样的面饼塞我个满口。
她也许觉得我在小处执着没有一点必要与建设性。
实际上丢掉小芒果跟丢掉小鱼的尸体一样,小孩子都要舍不得地望上几眼,这时候为什么要让我们被赶跑呢。小孩不懂什么是脏的,比起我们是否懂得什么是爱,就过于不要紧了。
早上散步也许是个美好的经历。夏天烤炙着人,在我感觉沸腾之前我总是愿意站在树荫外被投影,并且值得庆幸的是,你可以选择,起码比起树来要多上一个很好的选择。你可以选择站在它们的投影下,它们不得不干而你稍作歇息了,这倒是个有趣的对比。
一颗青涩的小芒果在离我身边不远的树脚下。我的腰弯到一半,我是否需要捡起这脏透了的小玩意。我在思考。我甚至还向前走了一小段路。当我有序地踏着方块,蓦然淌过一缕温暖,比日光都要更甚。我回过头去,怜惜地把青绿的果子攥手里,再也不放开了。
比起我,它总得清凉些,并且能把我也变得清凉些。仿佛那跟演讲台有着相反气质的安静陆续阻隔更多的嚣闹。聒噪的小家伙都被谋杀了。而路旁满是芒果树,而树上又满是小块头簇拥着的果实。
母亲在路旁停下了她的自行车。
孩子被母亲双手抱下藤椅。孩子站不稳,被母亲搀扶着,一直用缓慢的步子走到其中一棵芒果树下。
母亲的手顺着那盛夏的枝桠上方指去。
“孩子,瞧!那是什么?”
“不知道。”
“那是芒果,不过它不像我们平时买的,这酸的很呐!”
“好酸的么?我就要吃”
“酸得瞎子都会开眼呵。”
那时候我真想飞到树杈上去,摘下所有的芒果送给母亲做礼物。什么节日都不是,只想送她一簇芒果。
12年前,母亲只是个踩着一架带藤椅的自行车的女人,而我坐在她的藤椅上。
哪根低矮的枝头上垂着芒果?我都快要触到它了!
只是她哪里还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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