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烈女到凶犯的过程不是一下子就完成的。就如同让一个柔弱的女孩拿起刀来三次扎进人体里需要酝酿一段时间一样,这里都有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转变。回头看一下这转变的过程,很有意思:
第一步:5月10日晚7时左右,巴东镇政府3名官员,酒后去梦幻城娱乐场所寻欢,无故非礼正在休息室洗衣的女子邓玉娇,向其索要“特殊服务”。邓玉娇明确拒绝并打算离开。邓贵大掏出一叠钱敲打邓玉娇头部利诱其卖身。邓玉娇不理再欲离开,被邓贵大按倒在沙发上。邓玉娇挣扎起身再被按倒,羞愤之中挥刀自卫,刺中邓贵大胸部及喉咙致其不治身亡。另两个官员黄德智和邓某,一人动手,亦被刺伤,一人未敢近前。事发后,邓玉娇打电话向警方自首。这段话该是坊间的小道消息,信不信由你。
第二步:是官方的通报:“黄误认为邓是水疗区服务员,遂要求邓提供异性洗浴服务。“邓贵大将其拦住并推坐在沙发上,邓玉娇又欲起身离开,邓贵大再次将邓玉娇推坐在沙发上”。“倍受媒体和公众关注的邓玉娇是否自首的问题,本局认为,邓玉娇有主动投案情节,但自首是否成立,应经诉讼程序由人民法院审理后依法作出认定。”这是官方三次通报里的关键词,由不得你不信。
“异性洗浴服务”是什么,这话太专业,百姓不好理解,要问和“性服务”是不是一回事,反正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其间有微妙差别。于是这微妙的转变就开始了量变的过程。接着“推坐”代替了“按倒”,这转变就更大一步,看来以后还有向“请坐”的方向进步的可能性。而三次通报里“邓贵大称自己有钱,来消费就应得到服务,同时拿出一叠钱炫耀并朝邓玉娇头肩部搧击。邓玉娇称有钱她也不提供洗浴服务”这话的分量开始逐步淡化,以至于“拿钱扇头的情节”被“口袋里装的忧郁药物”替代了,“色狼的强j*欲望”被“陪客商到娱乐场所消费”模糊了,“犯罪嫌疑人邓玉娇主动向当地派出所报案”的动作是否属于自首范围尚无法确定,自然就更不存在什么“正当防卫”的选项了。于是“行凶女子”就成了“杀人嫌疑犯”,“贞洁烈女”也就等同于“精神病人”了。
小道消息不可全信,警方3次通报3种措辞,过程演绎的完美巧妙,就是视频中是否“被用绳带绑在病床上”也丝毫没有破绽,再加上主任医师说的“至今不言语,不吃饭,靠点滴维持营养”的人道关怀,这个“精神病人”的身份已经是铁板钉钉了。就算偶尔不小心的挣扎哭泣以及“爸爸!他们打我!”的哭泣,也不过是主持人说的“一个精神病人令人担忧”的潜台词而已。反正,邓玉娇就有精神病前兆,现在更肯定了。只要你不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面对同一个病房四五个精神病患者,加上锁在床上十天半月的治疗,那精神病是铁定的了。这样对于一个精神病患者,在精神不能控制的情况下涉嫌杀人的名义,不用侦查就早有结论了。
至于别的什么“忠于事实、忠于法律”,等太多的词汇,说到底不过是在浪费宝贵的纸张,而“迅速出警”、“及时上报”“立即侦查”,“应急处理”、“妥善处理”、“要求彻查真相”、“确保稳定大局”这一长串大话,似乎是可用于任何一条新闻的通用语言。而接下来“汲取教训”、“整顿作风”、“严明纪律”、“规范行为”、“加强修养”、“专项整治”、“转变作风”、“道德建设”等词汇,就跟那遥远的“共产主义理想”一样,永远是一项不可或缺又永难完成的伟业了。
总结起来看,在一次次更新中,邓贵大等的强制手段慢慢弱化不见了,梦幻城洗浴部主任“听到邓贵大说拿钱砸死你之类的话”的细节隐藏了,“两次推倒邓玉娇的情节”也许最后会变成客气的“邀请”,而邓玉娇杀人的细节将慢慢升华成一位武林高手早有预谋招招毙命的绝活。
从“性交易”到“特殊服务”只是文明人说话时的避讳,而从“特殊服务”到“异性洗浴服务”就是专家的定性了,期间自然就不再有任何强j*的内涵。
从“请坐”到“推坐”是主客的挽留,从“推坐”到“按倒”就是“自卫”和“杀人”的分水岭了。
从“言语调戏”到“拿钱扇头”只是酒后无德,从“被羞辱的激愤”到“遂拔刀杀人”就有了时间差,这刹那的时间差,就让“自卫”消失的毫无踪影,而这杀人犯的名称就铁定成立了。
想起“谎言说1000遍就是真理”的真理,研读《洗脑秘笈-占领思想舆论阵地的十八个招式》,本来觉得这带来质变的革命,都是高手们的绝活,现在知道一家很普及了,在一个小小的贫困县都用的这么炉火纯青了。再一次为中国文化的伟大而感叹。
想来,这一切还都是玉娇的错。第一你一个节烈女子本不该到这是非之地,第二就是遇到一些不和常理的要求,也要先从领导干部的三个代表讲起,不要随便动粗。第三就算面对三个男人,即使在非常情况下,也要严格把握尺度,不要夺人性命。
不过,还是要为玉娇小姐骄傲,单从俗话说一命偿一命,你自己死了也够本了。如果说以后你的壮举可让后来的邓贵大们有些收敛,那更是造福了无数修脚贫家女们的伟业。就算你的坟前没有一个钢筋水泥的烈女牌坊,至少在10亿人心中那牌坊已经高高挺立了,并将永远屹立!
于木鱼宅
2009-5-19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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