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四月的一天，细雨在无声地下着。

“我看你是吃了糊涂油蒙住了心吧，有钱的不嫁，偏要嫁没钱的。死妮子，你还翻了天啦！”村东头的玉莲家，传出一阵阵的骂声。村里人知道，这准又是玉莲的爹老马头，在骂玉莲了。

这老马头也真是，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老封建。玉莲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找个男朋友有什么不对？你当爹的管这么多干嘛？可村里人都知道，老马头就是这么个犟种，他的老婆又不敢多说话，一切都是他作主。大女儿玉华就是他作主让她嫁给了刘家庄的刘大脑袋。

自从一年前村里传出玉莲和春生谈恋爱的消息，老马头没少骂玉莲。不为别的，就为玉莲不听话。

春生的家在村西的山坡上。春生的爹老李头和老马头差不多大的年纪。本来俩人是一块长大的伙伴。可是，自从在20年前因为一件事打了一架后，俩人就结了愁，见面连话也不说。这么些年过去了，俩人的疙瘩还没有解开。

如今，老马家越来越富裕，日子是芝麻开花——节节高。而老李家呢？是一年不如一年：先是老李头生病，后来儿子春生上学，再后来老李头的老婆得病，花光了家里的钱，还欠了一屁股债，还是死了。正上高中的春生半途退了学，帮老李头还债。去年年底，说是到南方打工去了。可也有人说他当兵去了。

老马头相中了洋子。洋子是王村的一个专业户，专门倒卖山货，这几年发了财，穿的是名牌服装，骑的是名牌摩托车，家里电器一应具全。洋子也看上了玉莲，可玉莲偏偏看不上他。

老马头想让玉莲嫁给洋子，而玉莲呢？死心踏地的爱春生。爷俩能不闹矛盾吗？

2、

村里人都说，玉莲也是个老实孩子，这一点她随她娘。

要是换了别人，还不早就离家出走了！现在的农村女孩，有文化，心都野着呢。哪有安心在农村下地干活的？没听人说嘛，“宁可在城里打扫厕所，也不在村里闲逛大街。”也就是玉莲，老实听话，不敢和她爹顶撞。

这一次，老马头的火很大，除了骂，他还抡起扁担去打玉莲。因为玉莲一直不同意，洋子找了一个小姑娘，昨天在老马头面前晃来晃去的，故意气他。把老马头气得不得了。今天忍不住，爆发了。

玉莲也有和她娘不同的地方，她不躲不闪，咬着牙忍着。她娘让她跑，她也不跑。老马头的扁担到底没有打到玉莲的身上。玉莲娘哭着哀求：“她爹，你就消消气，饶了孩子吧！”

老马头气呼呼的说：“我还不都是为了她好？要是她跟春生那个穷小子，还不受一辈子罪？”

“爹，你听我说，春生刚到南边去打工，将来总会有钱的。”玉莲说。

“哼！他有钱？他要是有钱，一个月寄给我1000块钱来，我就让你嫁给他。”老马头撇了撇嘴说。“一直寄三年，要不，你死也是子丹的人。”

玉莲想了想，说：“爹，那我就让他依你。但你得把洋子的彩礼退了。”

老马头不说话，心里却暗暗高兴说：就凭他靠打工，一个月能挣多少钱?一个月寄1000，一年就一万二呢！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用不了几个月，他就会不干了。到时候，看你玉莲还有啥话说？

3、

一个月后，春生真就寄来了1000块钱。

又过了一个月，玉莲又告诉老马头：“这个月的钱又寄来了，还是1000块。”

这次老马头有点儿不相信，说：“我看看。”老马头拿起汇款单瞅了瞅，老马头虽然不识字，但他见过邻居家的汇款单，跟这张一模一样。老马头冷笑道：“三年还早呢……”

老马头不相信春生会月月寄，他心里另有打算。

玉莲就给春生去信，嘱咐到：春生，你可要好好干呀，什么事我都替你担待着，为了我们的爱情，你一定要干出名堂，争取一年比一年强。

春生回信说：你放心吧，玉莲，我干不好，誓不为人。

就这样，玉莲每个月都能收到春生的1000块钱的汇款单，一直寄了两年。

一天，老马头对玉莲说：“玉莲，把春生寄来的钱都取出来，给你弟盖新房子。”

玉莲一愣，继而笑着对老马头说：“爹，真不巧，我正要给你讲存款的事。春生前几天来信说，他在南边打了两年工，觉得不如自己单干好。他就想开个美发厅，开成了每月能挣一万多，但需要一笔资金。我把钱寄过去资助他。正要跟你说这个事呢。”

“你是不是在哄我?”老马头警惕起来。

“要不你看看信。”说着，玉莲就要去拿信。

老马头说：“我不看信，我要看存折。”

4、

玉莲翻箱倒柜到处找存折，告诉老马头一时忘记放在哪里了。老马头大怒，说：“好啊，你连你爹都要哄!”说着又一次抡起扁担打玉莲。玉莲娘正好不在家，扁担打过来了，玉莲还是不躲不闪，咬着牙忍着。

老马头打了三下了，停了手。指着玉莲说：“天黑之前不拿出存折，你明天就是洋子的人了。”

说完，就要去找洋子。

玉莲拦住老马头，说：“爹，你也要等我把存折找回来才能做决定啊。”

“行。”老马头咬着牙说，“死妮子，你要是敢再糊弄我，我绝不饶你。”

天要黑的时候，玉莲拿来了个存折。但老马头不认识上面的字，只认得这是真存折。老马头说：“我不管那小子开不开美发厅，我要盖房子。”

“先取4000块，好吗?”玉莲哀求到。

老马头的气消了一半，没有说话。

第二天，玉莲拿着4000块钱给了老马头。

晚上，玉莲流着眼泪给春生写信：春生，你无论如何也要争一口气。不然，我真的成了别人的人了……”

5、

没多久，老马头又要玉莲取钱。玉莲说：“都给春生寄过去了。”

老马头暴怒，说：“你还惦记着那小子!我不过是让你哄哄那个傻球玩儿，谁知你比他还傻，到手的钱又还了人家。”又要打玉莲，玉莲娘拼死拉着，才没有打着玉莲。玉莲娘却摔在地上，把头磕破了。

老马头想：夜长梦多，该把玉莲尽快的嫁出去了。想到这里，他扔下血流满面的玉莲娘和玉莲，顾自去找洋子，想找洋子商量迎亲的日期。半年前，洋子早就把那个小姑娘给甩了。他还一心要娶玉莲。　

等老马头急匆匆赶到洋子家时，有人告诉他，洋子已经出事了，在开车去送山货的半路上，车翻了，洋子受了重伤，正在医院抢救呢……

这个消息就像一盆凉水，当头泼在了他的身上。他无精打采地回到家里，再也不提让玉莲嫁给洋子的事。

6、

又过了将近一年。

这一天，老马头正在家里喝闷酒呢，就见玉莲高高兴兴地回来了。她的后面是一个肩膀上扛着一颗星的军人。

玉莲给老马头介绍说：“爹，春生来看你来了　。”

老马头吃了一惊，问：“你不是在南边打工吗?怎么当了兵？”

春生说：“第一年我是在南方打工，后来我就参了军，去年又考上了军校，现在正在军校上学。”

玉莲颇为自豪地说：“爹，春生当了兵，又考上了军校，哪一点不比洋子强?”

老马头想了想，还是不相信，说：“他那4000块钱——”　

玉莲低下头，没有吱声。

“这到底是咋回事?”老马头吼道。

“爹，不瞒你说，我去找我姐借的。存折和汇款单都是假的。”

老马头这下子彻底明白了，他又气又惭愧，看了一眼玉莲，又看一眼春生。忍不住骂到：“好啊，死妮子你原来真是你哄骗老子，老子活了60多岁，还上你的当!你老子又不是那么不懂道理的人，你为啥不早对我说。”　

春生抓着玉莲的手动情地说：“玉莲，你受的委屈比我想象的还要多。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玉莲紧紧地偎在春生怀里，无语，任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她是该好好哭一场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