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原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厂区和生活区。由于工厂经营不善,早已倒闭。现在厂区建起了漂亮的生活小区,不必说,住户都是外来的有钱人家,我们原住民被边缘化,不得不傍大款而居。说实话,我们最初并没有什么怨言。一个破破烂烂的地方,在短短的几年里,规划、建设成这么漂亮,况且出卖厂房、设备和地皮的钱大部分用来安置了我们,有什么不好?令人不快的是这些有钱人家,不,多半是那些伺候有钱人家的“中等华人”,最近他们在小区周围的铁栅栏上布满了一道道又尖又锈,恶形恶状的铁丝网,实在大杀风景。
你怨不得我们下岗工人敏感、多心,一个鲜花盛开的生活小区的周围布满一道道又尖又锈,恶形恶状的铁丝网,意欲何为?防贼肯定是防不了的,这使我想起多少年前上海十里洋场“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木牌——算了,这种太伤感情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单说小区如此防范(又非军事禁区),有必要吗?万一路边的行人,特别是追追打打的小孩撞到或碰到铁丝网怎么办?他们为了不被打扰,难道丝毫不顾及外人的安全吗?自私,这当然是自私,但还有一点更令人反感,那就是富人作威作福,老是用这种野蛮恶劣的方式对付我们穷人。试想,如果附近全是富人聚居区,他们会使用又尖又锈,恶形恶状的铁丝网彼此防范吗?
嫌贫和仇富,究竟谁是社会不和谐的始作俑者,不好说,也许这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不过,我敢说,被人嫌更不好受,因为嫌从根本上否定了一个人存在于社会的价值,而仇仅仅是受到伤害后的强烈反应。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仇恨,事出有因。
那么,嫌弃也事出有因吗?是的,人被嫌弃只为穷。我们穷,我们笨,我们读不进书。俗话说:“赚钱不费力,费力不赚钱。”所以我们只能做汗渍斑斑的蓝领、黑领,从事简单而繁重的体力劳动以养家糊口。其实,我们被嫌弃还因为美丑悬殊——随着贫富悬殊,我发现我们穷人的长相竟一代不如一代,也就是说,我们的长相越来丑陋,丑陋得快像《悲惨世界》中的冉阿让了。我们说不上漂亮的姑娘——甚至不漂亮的姑娘也说不上,漂亮的姑娘,便是富人们所谓的“小家碧玉”,一个个离我们而去,破锅配烂灶,倒也合情合理。
好了,贫富悬殊发展到了美丑悬殊,这意味着我们笨人、穷人狗屎不如,终将为社会所淘汰。有人洋洋得意地说,这是人类进化的必然结果。有道理,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只是,据我所知,风水轮流转,多数有钱人家“富不过三代”,古今中外,家道中落的还少吗?既然如此,我们人类何不以人为本,互相尊重,谋求共同发展,共同富裕呢?
让我们拆除横亘在我们中间造成嫌贫和仇富的铁丝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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