锃黑的雪佛兰在京珠高速上飞驰,夜幕象车身一样,黑得光亮,黑得彻底。黑,隐藏了一切,那些虚伪的,真实的,美好的,丑陋的……暗藏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肆无忌惮。呼吸被不停旋转的车轮,搅得乱了节奏。车子里的空气失去了正常的温度,时冷时热,配合不同的情绪。爱情象碑文上的文字,被黑夜镇压得悄无声息;又被杂乱无章的心跳雕刻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会车的瞬间,车内被点亮,象燃烧的天堂。情怡无意看见坐在右边的红锦和坐在前排的明华,靠在一起,迅速地吻了一下,明华还轻轻地捏了一下红锦的手。只是一瞬,黑夜又把一切掩藏。情怡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下左边的杰越,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从左边流过来的空气,却没有任何的暧昧。他的身子坐得规规矩矩,无关痛痒。情怡在心底悠悠地叹息,身子往后一靠,来自左边的冷,和来自右边的热,把情怡分割成两半,一半冰水,一半火焰。此时的情怡,水深火热!
情怡和杰越、明华、红锦在同一个公司工作,这次是一同出差外出办事。明华是公司里的三把手,属于高管人士。当明华还在办公室当主任的时候,红锦便是明华的副手,一对黄金搭档,随着两人默契程度的加深,彼此之间的情感界线越来越模糊,就象被茶水打湿的文字,逐渐扩散,直至面目全非。明华提拔副经理后,红锦便顺理成章地坐上办公室主任的位置,有明华这座靠山,有这么一份理不清,剪还乱的情愫,红锦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有时,感情一旦被利益发酵,就如鸦片,更是让人欲罢不能!平时在公司,碍于彼此的身份,明华和红锦压抑着无限膨胀的欲望,坚持男女授受不亲的纯洁性。只是,夹在明华和红锦之间的情怡,对他们之间的眉目传情尽收眼底,一目了然。
车子依旧在高速上飞驰,依旧有会车时的光亮燃烧着车厢,依旧有一半的深情荡气回肠,可是,那依旧是别人的情重情浓,与已无关!
左边的杰越,你就没有看见右边的恩恩爱爱吗?你就没有听到右边的波涛汹涌吗?你就没有感受到右边的风花雪月吗?你真的忘了,我们的曾经也如这般,也许更胜这般。因为,我们毕竟年轻着,有着更多的激情与率性,可是你真的忘了吗?七年,七年了,我和你分开有七年了,我以为我忘了,可是今天,当你如一尊佛像坐在我身边时,我的心底,莫名地有了淡淡的失望与忧伤!感情难道真如风沙,飞了,走了,便干净无痕了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心底那份失望与忧伤会加深成一种痛,锥着我的心?情怡闭着眼睛,任思绪沉浸在漫无边际回忆中,潮湿一片……
情怡和杰越是同班同学,又同时分在同一家公司同一个部门同一个办公室工作。缘份是一把利剑,划破凝固的时空,把远在他乡的情怡和杰越包裹在一起;青梅竹马是灵魂的温度计,测量着彼此情感的冷暖。那一段日子,情怡和杰越的心柔软地膨胀着,灌满了清澈多情的水,彼此愉悦的感觉象果仁,嚼完以后有芳香绵延。情怡和杰越负责公司的通信机房,两人一间办公室。情怡主内,负责机房的维护,杰越主外,负责线路的维护。两人的工作,就象是婚姻,分工明确,又相互配合。在工作上,两人非常默契,里里外外,井然有条。他们的爱情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情怡柔美而小巧,是典形的江南女子,有秦时风的温和、也有商时雨的细腻;有唐诗的婉约、也有宋词的清新。杰越长着东北大汉的个头,却有着江南才子的情怀,情怡在他的心里,梦里,每一个眼神里微笑,笑成一块透明的琥珀。
恋爱的日子是一串不断成熟的葡萄,情怡和杰越经心培育,看着果实一天天长大,由绿变红,变紫变黑,直到果汁满溢,香飘万里,就这样走到天荒地老!
水是流动的时光,时光是每一座城市里流动的河流!情怡是水做的女子,是杰越眼里流动的风景,那潺潺水声,打湿了杰越男儿的柔情!正如每条河流都有它的源头一样,每条河流也都有它的尽头,情怡的爱情之河在瞬间戛然而止,尽头突如其来,措手不及!
工作三年后的一个夏天,情怡把办公室的空调打开,杰越很怕热,算算时间,杰越也快回来了。情怡哼着小调,打开一包刚买的铁观英,杰越不爱喝别的茶,就只情钟于铁观英。电壶呜呜地叫,情怡象欢快的小鸟一样,提起水壶,泡了一杯浓浓的香茗,看着茶烟一缕一缕升起,情怡的心中那条柔软的青藤也悄悄地蔓延,爬进每一个笑纹里,爬进等待的眼睛里……
杰越回办公室的时间一推再推,情怡隐隐不安起来,担心修线路的时候,杰越会出事。想到这,情怡象触了电一样,立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连忙抓起电话。手机响了很久,才听到杰越气喘吁吁的声音:“情怡,我一会就回?”“杰,你在哪?你没事吧?”“我没事,马上就回,别担心!”听到杰越的声音,情怡象吃了定心丸,慌乱的心平静下来。
没多久,办公室的门打开了,杰越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看你,一身汗,来,用干毛巾先擦擦”,情怡半嗔半怒。杰越没有接过毛巾,一把抓住情怡递毛巾的手,稍一用劲,情怡象棉花糖一样,倒进了杰越的怀里,杰越象发了情的猫,疯狂地吻着、咬着,抚摸着,不给情怡喘息的机会。“臭男人,你讨厌,讨厌”,情怡不能呼吸,快要窒息了,好不容易挣脱开来。杰越又鲁莽地揽过情怡的头,想要再次进攻。“杰,你身上怎么会有她的香水味!”听了情怡的质问,杰越象泄气的皮球,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杰,你终于还是和她在一起了。”情怡没有流泪,只是仇恨地看着地上一言不发的杰越。杰越始终没有抬头,目光散涣,神情呆滞,喃喃说了一句:“情怡,我只爱你!”
苦难和爱情是两个接壤的国度,在前一秒钟,情怡是爱的天使,而后一秒,情怡就跌入了爱的地狱。痛苦来自于爱与恨的交织,来自于微笑和泪水的交织。在杰越面前,情怡始终没有掉一滴眼泪,可是她的心里早已泪流成河,泛滥成灾。
杰越的身上留下了筱筱的香水味,筱筱是一个四十岁的成熟女人,由于家境的富裕,保养得极好,象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她对杰越的爱,象天空的月光,温柔地绽放,又直截了当。她的香水味时时刺激着杰越的思想,同时也刺激着情怡的醋意。筱筱是他们之间的定时炸弹,情怡以为,只要双方彼此信任,彼此关怀,这样的定时炸弹也将是无限期的,不仅威胁不到他们的爱情,反而象警钟,时时为他们的爱情鸣笛,促使他们不断补充,不断改进,不断完善,让爱情之花越长越艳!也许是香水有毒,杰越最终还是中了她的毒。
一张布满皱纹的分手信,让他们的爱情带着镣铐走远!情怡离开原部门,调到了公司的办公室,做了红锦的下属。
黑色的雪佛兰在黑夜中象离弦的箭,车内的两对爱情,一半依旧止水,一半依旧波涛!(2009-5-17)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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