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回了趟老家,抽空到外婆家住了一个晚上。围在外婆家那流传了几代人的铁三脚架的火灶旁,我无比动容的回忆曾经在外婆家的快乐时光,最后慷慨地说:我怎么对你们就这么有感情!
舅娘总结般地说:那是因为你是在这里出生的!
那一年,父亲在一个小镇上工作,因为父亲是外地人,所以就把母亲安置在外婆家,我就是在那个古老的山村里呱呱落地的。之后几经迁徙,而今的我,行走的脚步离外婆家越来越远,思绪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坠落在那一片魂牵梦萦的土地上,就像漂泊在风中的纸鹤,总有一根若有若无的绳索,时时述说着它与大地之间的联系。
童年的我,是在一大帮表姐的宠爱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尽管当时的生活极其贫困,但在那一段生活经历,却没有在我记忆里留下任何阴影,相反,回顾自己几十年来的人生阅历,那一段时光是我最快乐最美丽的时光。
据母亲说,年幼的我,并没有因为生活的贫困而营养不良,在母亲的精心喂养和几个哥哥的宠爱之下,我长得胖乎乎的,一双大大的眼睛、白里透红的圆脸,煞是可爱之极。在其他人忙活顾不上我的时候,我会一个人在家门口优哉游哉的游荡,或是玩玩沙子玩玩石头,或是扯扯花草,自娱自乐,每有过路人都情不自禁停下来逗一逗,然后对母亲开玩笑说,这闺女长大一定是个大美女,娶来我家做媳妇算了。母亲也因此而沾沾自喜。
捉迷藏是我和表姐们玩得最多的游戏。我玩得最可爱的一次是大约在四、五岁的时候,当然我自己是没有什么印象了。据母亲回忆,当时小小的我及其神秘地小心翼翼的猫手猫脚的钻进谷筐里,蜷缩着身子连大气都不敢出,负责寻找人的精灵古怪的11岁的三表姐四处张望了一下,故做很关切的大声喊:嫣语,这时候如果有人喊你,你可千万不要答应哦。“知道了”表姐的话刚音落,我便迫不及待大声回答,一下子就把自己给暴露。很多很多年以后,表姐还常常拿这件事来奚落我,我则洋洋得意回应:我那时候多可爱呀,是我让你的童年充满了快乐!
外婆家的村子在当时是当地有名的鱼米之乡。而村子里那条一年四季潺潺而流、清澈见底随时都可以看见小鱼虾游动的小河,也成为我们童年的乐园。我们常常到河里摸鱼捞虾,常常是表姐拿着簸箕在前面抓捕打捞,我拿着空罐头瓶小心翼翼紧跟其后,一抓到螃蟹、泥鳅什么的,就往里装,再放些草,拿回家养。在那个几乎没有玩具的年代,这些小动物成了我最宝贝最宠爱的玩伴,给我带来了许许多多的快乐。逢年过节,舅娘喜欢拿着鸡鸭到河边破肚清肠,聪明的四表姐别出心裁的用绳子把鸭嗉囊掏起来,吹成别具一格的的气球让我玩。在以后的日子里,这带着腥味的气球常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带着我的表姐对我无比的关爱,温暖着我的人生。如今,那条小河已被水库所淹没,我这份淡淡的思念该放置到何处流淌呢?
七岁那年,我跟随父亲到小镇里读书。
在我读到三年级的时候,三表姐中考不理想,也来跟随父亲复读。一天,父亲下乡,放学我在外面玩疯了回到家的时候,表姐已做好饭菜,桌上放着一碟放着一些辣椒酱素炒新鲜竹笋,一放嘴里一咬,脆脆的、香香的、甜甜的,还有一点辣辣味道,真是美妙极了。表姐看着我的一副馋相,笑眯眯地全部推让给我。而我,也从此喜欢上了吃竹笋。
那个星期天,也是竹笋盛产的季节。表姐带着我回外婆家,姐妹俩上山找竹笋。小小竹林里,久不久发现两三根露出尖尖的包着青帕的脑袋,从松逢的土壤里冒出来,表姐慢慢地扒开土壤,从松软的土层拔出一个个尖尖的笋,拍去它身上的泥土和腐叶,露出圆乎乎的笋身。一天下来,姐妹俩也挖到满满的一小菜篮的竹笋,“走,咱拿回去吃”,表姐美滋滋地说。
第二天启程返回,15岁的表姐挑着着担子,担子里有一些新米、一些腊肉,当然更多的是我们姐妹俩的劳动成果——竹笋。当时的交通还不发达,姐妹俩缓慢行走,一路上居然没有碰到车子,成人徒步行走得需要四、五个小时啊,只有八、九岁的我怎奈何得了,路程还不到一半,我就走不动了。我赖死坐在路边不走了,愣是要表姐背,身上正挑着重担子的表姐,那还有什么法子来背我呢。表姐没撤了,急中生智,她把担子到放到我的肩上,要我双手牢牢抓住,然后她弯下腰背起我,于是,路上就有了表姐背着我,而我肩上挑着担子的场景。担子在我肩上完全失去了平衡,前后左右没规则的荡来荡去,为了保持平衡,我使出全身的力气狠命抓住扁担,双手又酸又累,没几分钟,我就忍受不了,而身背几重压力的表姐更是气喘嘘嘘,过路人都被这滑稽的场面给逗乐了,指指点点的哈哈大笑。而小小的我还不知道到羞愧,只是自己承受不了担子的压力而罢休。那天,走走停停,姐妹俩走了整整一天!多年以后,大学毕业在外地工作的表姐,仍无法忘记那一幕, 很不服气似的说,我当时怎么就那么心甘情愿的受你欺负啊。其实我知道,那是因为我是表姐有一颗及其宽厚的爱心和对表妹无比的爱怜。
时光如流水般无声无息悄悄的溜走,斗转星移之间,我从当年不谙世事的女孩,变成了一个孩子的母亲。看着衣食无忧却不怎么快乐的孩子,我就常常想起自己那虽简朴、却暖意融融,虽清淡,却充满温馨的童年生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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