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我家后面不远的村北有一座桥,有东、北两条路,分别通往各家的不同的农田。早饭的结束意味着一天的劳作的开始。我拿着心爱的小铲子跟在祖母身后,挺着吃的饱饱的肚子向村北的桥走去。
夏日的阳光以六十度角斜射在我身上,我被它无情的炙烤着,并开始出汗了。起初我并没有注意这些,因为我一直沉迷在与自己的影子竞争的游戏当中,我踩着自己的影子向北走,可我怎么都追不上自己的影子,我跑多快影子就有多快,可后来跑着跑着我感觉后背像是贴了一片麻袋布一样,浑身不自在,我隐隐的意识到这浑身的汗与我脚下的影子有密切的关系,于是,我放慢了脚步。
我开始沿着马车在雨天时车轮压下的凹槽,脚尖顶着脚跟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祖母已经把我甩下很远了,我只能隐约看到祖母略微发胖的轮廓,矮矮的,跟路边的灌木丛相比,格外的显眼,实际上祖母穿着浅色的花布裤子,白色的衬衫,头顶着麦秆儿编织的遮阳帽。我又重新拾起了使人出汗的小跑。
路边的杨树叶子一个拍着另一个,发出不知是“哗哗”,还是“沙沙”的声音,还是“哗哗沙沙”混合的声音。叶子绿得发亮,在阳光下却反射着银白色的光。知了声此起彼伏,又似乎从未停止过,一口气叫好长时间。树底下的灌木丛里不时地惊起几只被我的急促的脚步吓得振翅的小鸟雀。它们擅长在这种密实的灌木丛里筑巢。大人们很难见到它们的安乐窝,因为他们身材高大,难以涉足;而小孩子由于身躯较小,很容易就能够钻过密密的挨着的灌木,但也只能在深处看到一个圆柱形的小鸟窝,窝里肯定还会有几颗尚有小鸟体温的鸟蛋。我试图把手伸进去拿出一个鸟蛋把玩一下,但是身边的小灌木上的枝条不是挂住我的衣服就是卡住我的胳膊,我也无可奈何,只好扫兴地退回身来。
倘若这鸟窝在树上就难不倒我了,从小在土地里打着滚长大的我,爬墙、爬树不在话下。记得有一次我和村里的小伙伴到树林里捉山雀——是一种通身黑色,头顶和尾巴上有几颗白色的斑点和羽翼丰腴的小鸟——山雀往往把巢筑在高高的杨树顶上,但这并不会使我们因捉不到它们而烦恼。夏天,浓密的树叶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它们的巢穴,所以找起来着实有些不易。小林是爬树的高手,他能光着脚丫,用手环抱着、用脚撑着树,身体弓成弧形,像尺蠖那样一点点儿的往树上蠕动。
爬到一半的时候就更容易了。粗大的树枝成了他攀爬的助手,三两下,便到了树顶,我们站在树下,只能看到小林的屁股和脚。有时,他把头测出来,在我们看来就像屁股里长出一个头来。
我是很少爬树的,倘若要爬,也只是爬到一半便匆匆地滑下来。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在七岁那年就已经患上了严重的恐高症。
等我们第四或者第五次看到小林的屁股里长出一个头来的时候,山雀的窝终于被我们发现,不,确切的说是被小林发现的。通常都是连窝端的,把架在树枝之间的鸟窝整个的摘下来。小林把鸟窝从树枝上取下来,有鸟蛋的话就先装在兜兜里。有时还会捉到刚孵化的小山雀。小小的脑袋圆圆的像个小玻璃球,除了尖尖的黄黄的嘴巴外,通身都是黑色的。身上的羽毛很稀疏,尤其是脖子那儿,几乎没有几根毛。孱弱的身躯扑打的瘦小的翅膀,嘴巴倒是张得大大的,不停地叫着。
被带回家的小山雀住在一个小酒盒子的盒底,盒底铺上些嫩草,尽量让它住得舒服些。可尽管这样处心积虑的伺候它,它还是活不长久。有时死在猫儿的嘴里,有时则是在我们拿在手里把玩的时候,昏昏的睡死过去。
时至今日,我仍忘不了那段快乐的时光,可是那些捉鸟的趣事却一去不复返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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