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心里,一直有一首歌。我说不出它的名字,我也唱不全它的曲调。可是,我知道它永远在那里,在我心内最深最柔软的一个角落。在某一个特定的刹那,当那一种似曾相识的忧伤袭进我的心中,那个缓慢模糊的却又熟悉的曲调就会准时出现。我就知道,那就是我的歌,一首只属于流浪者的歌……
那天,天空上满是那种金黄色的温暖的霞光,我漫步走过一大片青草地,在我身周就散发着满是青草的一股清新的香气。
忽然,不远处的树下,有人怀抱吉他自弹自唱起来。那曲调,那竟是我既模糊又熟悉的曲调。刹那间,所有思绪都在颤动,所有流浪的辛酸,都从我的心中翻腾而出。我几乎要失声惊呼了。
呆呆的站在原地,听到一曲已罢。只感眼眶热热的,却是泪已盈眶。我定了定神,快步的冲上前,低声的请求他再弹唱一次刚才的曲调。我的声音是哽咽着的,很低很轻。可连我自己也仍然能感觉到那语调里面所含的无限焦急与期望……
他沉默了一会,头也没有抬,只低低沉沉的问了一句:“你,你听得懂吗?”
我怔住了。噢,是吗?我怎会不懂呢?我能不懂吗?在我心里,它一直不停的在默默回响,点击着藏在心内的那些不肯说出来的乡愁。到底有多少,到底有多深,这可是无法表达的深啊。那一曲是我的歌,属于我的歌,那我又怎么会听不懂呢?
良久,他听不到回声。不禁抬头,看见满眶泪水的我,也怔住了。他一声不响的低头再次调拨琴弦,动情的弹唱起来。噢,他也明了,理解我是同属一流浪的异乡者。正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当他深沉的声调和着凄婉的吉他音,再度在耳边响起时,我再度深深的沉入那熟悉的曲调中了。在曲音中,我心中也不由的袭过一阵极深久远的悲凉,无意的又启封了多年仍然珍藏的那一份往事的回忆。
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教我唱这首歌。而不解人事的小小的我便会很自在,笑容可掬的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来应付这首歌。一脸的稚笑相对着眉间隐着一丝丝愁意的妈妈。
小时候,我听妈妈说起过家乡的风土人情、家族渊源,也曾学会过家乡的语言。可是,长大以后的我,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也什么都说不好了。只记得这幽怨的曲调模糊模糊的存在心底。每次想到故乡,每次还是会有一种浪漫快乐的情怀,没有忧伤,没有牵挂。我从来没有感觉到异乡者的悲哀。
而面前的妈妈便会微微皱着眉看着我,伴着一次又一次的无奈的叹息。也许,她并不喜欢我这样浪漫不切现实的心思,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吧,但我是全然不懂的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一点点的成熟起来。心里便慢慢的存了一些似乎模糊的似乎遥远的而又有点揪心的乡愁了。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较为软弱的一点吧。
当地人并不理解我的所谓乡愁,总说他自己还想离家出外闯世界呢。我只能幽幽的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在哪的,或许是身处的境界不一样而已。”
也许,这样安定与宁静的气氛使他们觉得烦燥和苦闷,恨不得能冲出去,到另外一个广大无边的不熟悉的世界里,去做一个潇潇洒洒的流浪者吧。或许,他们觉得日子太单调了,生活太平凡了,因而对外面的一切有了无法抑止的激情,甚至在梦里也希望自己能够变成一个永远的流浪者呢。
可是,他们哪里会知道,有多少流浪异乡的人渴望能回到自己的家,哪怕只是一个宁静而美丽的小小角落。有多少流浪的人捧着一颗憔悴的心却找不到可以安歇的地方。这就是流浪者的辛酸。处于安逸的人是永远也无法理解的。他们或许还看到流浪者表面的自由自在,而看不到流浪者内心深处的悲哀及无尽的牵挂啊。
我好羡慕他们,能在自己的家园生活,有多少他们自己无法体会的幸福啊。平凡,但真的是好幸福的。
也对,梦与现实,谁能作证,到底哪一样能够令人更满意一些呢?曾记得当年,我从不敢问我白发苍苍的妈妈,何为幸福?我不敢面对她眼底无尽的忧伤。
而今天的我,亲爱的妈妈已不在身边。我只能默默的,独自面对着我自己的人生。或许,也只有心底这一首歌,这一首属于我的歌会陪我走天涯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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