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汉最近为了大儿子的婚事是坐卧不宁，茶不思、饭不想，只是旱烟叶子的消耗量比往日多了一倍；把他老伴儿急的是直转磨磨，刚煮好的一锅粥，一转身就倒进猪食槽里了——她都急晕了。

这到底是出了啥事，把老两口折腾成这样？还不是他们那个在县农机厂当厂长的大儿子，三十出头了愣是没结婚，甚至连个对象都没领回来过。好心人都给他介绍了有一个排的大姑娘，可人家硬是一个都看不上，莫非他真要娶个七仙女儿、嫦娥、白娘子？

更要命的是，小儿子比他哥小五岁，订婚已经五、六年了，可就是结不成婚。因为按当地风俗习惯，老大要是不结婚，下面就算有十个兄弟也都得挂在那儿凉着；除非老大出家了或是被扫地出门了……

就在上个月，小儿子对象的娘家来人了，下了一道最后“通牒”：今年要是再不完婚，人家的黄花大闺女就变成老姑奶奶了，这个责任得由马老汉承担。这不是想要他的老命吗？他咋能不着急哪！

最后，马老汉和几个老弟兄一合计，由这些大爷、大伯做主，选定了邻村儿改凤姑娘，托媒人上门一提，人家改凤的父母是一百个愿意，隔天就把彩礼收了。其实，改凤的父母也在为自己闺女的婚事发愁哪！

提起王改凤，十里八村儿就没有不知道的，那可是这一大片地界唯一的女大学生，现在是乡政府的书记员。论年龄也是二十七、八的老姑娘了，家里父母为她的婚事也是愁白了头；可人家改凤说：咱是政府工作人员，更要带头响应国家号召，坚决实行晚婚晚育。

这一回，两家老人的想法是不谋而合，就算是把天捅个窟窿，也要把这两头犟驴拴在一个槽上。王老汉也趁着闺女到省城学习的机会，自己亲自“走后门儿”，就把宝贝闺女和马大成的结婚证给领了。马老汉高兴的是晚上睡觉能乐醒好几回，发愁的是白天连口水都不想喝……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人家马大成并不是存心想当和尚，人家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有对象了，只是……唉！也不知道是脸皮薄，还是忙中出错，这事儿他愣是没给家里人说。

那个对象是谁啊？原来他们是农科院的校友，女孩儿上大学那年，马大成上大四，自愿参加“志愿服务队”迎接新生入校，女孩儿下车时第一个见到的就是马大成。他帮人家背着行李帮人家报完到，又安排了宿舍；两人相互一介绍，知道还是同乡，后来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两人毕业以后，先后分配到同一座县城工作。女孩儿说，她早就看不惯农村那种“包办婚姻”和“买卖婚姻”了，她要坚决抵制那种违法行为，自己的婚姻自己做主，非要在村里放一颗“原子弹”不可。所以，她和马大成处对象的事，她谁都没告诉。

可就在前天，她接到家里托人捎来一封信，说是给她订了一门亲，要她立即回家一趟。这可把她气得够呛，她和马大成一合计，决定自己先回去一下，说服家里人把亲事退了；实在不行就告诉家里人，她已经和马大成好了六、七年了，并且决定今年国庆节就结婚。

可是，马大成前脚刚把女朋友送走，后脚就接到一封加急电报。马大成接过来一看，“轰”的一下脑袋就大了，“刷”的一下脸就白了，“哗”的一下眼泪就下来了……只见电报上写着五个字：父病故速回。

别看马大成是个厂长，他还是个有名的大孝子，当时就晕过去了。同事们赶紧把他扶进办公室，抚胸捶背掐人中，好不容易才缓过这口气儿来。当时就要车，想连夜往回赶。大伙儿又是安慰又是出主意，还是人家办公室主任想的周到，他说：“马厂长，这马上就天黑了，一百多公里山路也不好走，不如明天一大早往回赶，两三个小时也就到了。再说，你上大学的时候不是向老人家许诺过，将来要给来人家准备一口上好的寿材吗？咱就连夜打上一口明天带回去。你要是现在走了，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大伙儿也都说还是主任想的周到，为了安全起见，也是为了满足老人家最后的心愿，就应该按照主任的安排去做……马大成说服不了众人，也觉得办公室主任说得在理，只好决定今晚准备寿材和搭灵棚用的材料，明天一早往回赶……

第二天一大早，一口黑漆棺材就装上了卡车，还有厂里职工送的几个花圈，供销科长还拿来一台录音机，里面放着哀乐磁带；办公室主任也带着一帮子“办事儿”的人上了车……这一路上，马大成是悲悲切切，整的一车人都陪着掉眼泪……

一百多公里山路，跑了两个多小时，一到村口就有人打开了录音机。《哀乐》一响，整个村子都被搅动了，大伙儿跑出家门一看，一个个惊讶的下巴差点儿掉在地上：这马家老大啥时候进戏班子了？一个人唱《诸葛亮吊孝》连伴奏的都不要？这是在唱戏吗？

一个老头挡在车前问道：“大成啊，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马大成哭哭啼啼地说：“俺爹老了！”

老头一愣，大声骂道：“你放屁！昨天晚上俺们还在一块儿商量事儿来着……”

“啊？”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马大成更是差点没晕过去。一群人赶紧下车朝马老汉家涌去……

再说马家大院里，这时已经是张灯结彩、红灯高挂，马老汉亲自指挥着一帮人杀猪宰羊褪鸡鸭，忙了个不亦乐乎！忽听门外一阵嘈杂，抬头一看，大儿子终于回来了，可是身后却拉着一口棺材……

马老汉上去就给了儿子一个大嘴巴子：“老子正准备给你办喜事哪，你嫌俺死的慢啊？”

吓的马大成灵魂差点儿没出壳，他赶紧掏出那封电报辩解道：“这是谁发的电报？”

马老汉吼道：“俺让发的，咋地？”

“你说什么不好？非要说你……你那个了……这能怨俺吗？”

“你个兔崽子！俺不这样拍电报，你能回来吗？”

事情说开了，臊得马大成脑袋差点儿没扎进墙缝里，他恨自己的父亲做事欠考虑，又恨自己办事太荒唐。一听说骗他回来是为了让他立即和陌生人成亲，他更是傻了眼。

“爹！这么大的事儿，你咋不和俺商量一下哪？”

“和你商量？说过多少回了，你吐过一句实话没有？你不结婚是你的事，可你也不能总挡着你兄弟吧？”

马大成也急了：“可是……可是俺早就有对象了，本来就准备今年结婚的，不是没来得及告诉您吗？”马大成刚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啊？这可咋整啊？”马老汉也傻眼了，“这……这可让俺咋和改凤家的人说哪？”

谁知马大成刚听了这句话，“腾”的一下跳了以来：“爹！你说谁？”

“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女大学生啊！你小子，怕是没那个福份哪！”

“啊？爹！太好了……这……这咋说哪！爹，你站好，先让儿子给你鞠上一躬……”

“你疯了？”马老汉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踉跄一下差点儿没坐在地上，老泪纵横地哭上了。周围的人也都吓了一大跳：马大成这是被逼疯了啊！

马大成一把扶住老爹，结结巴巴地说：“爹！俺处的对象就是……王改凤……”

“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闹的是什么事啊？

是啊！本来今天的新娘，就应该是人家王改凤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