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已显弱势的太阳沿着固有的轨迹即将完成完美的抛物线时,便萌生出回家的渴望。耳边会响起儿时老妈无数次的唠叨,“日头落了之前必须回家”。没有相关惩罚的约定,但我知道后果很严重。
儿时的心态如歌中所唱,“外面的世很精彩”。特别是下午放学到日落之前的一段时间,我变成了自由穿梭在林间的小鸟,离家不远的一座小丘是我最愿去的地方,小丘一面平缓,另一面近乎于垂直,我们总是从陡峭的一面爬上小丘,玩完又从这一侧爬下来,缓坡的一面被周围的居民圈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菜地,山顶和陡峭的一面上多是灌木,枝条相交互相攀绕努力向上生长,天然生成一些通道和小阁,在人性深处对空间的占有欲望和情结使我们对这些天然所成,喜不自胜流连忘返,沉醉不知归路。这时的阳光是燥燥的,大约是跑了一天的太阳渴了也累了,清晨的希冀和午时的激情都荡然无存,只仿佛一个工作了一日满身疲惫烦燥急待回家换双拖鞋喝口热水饱餐一顿而后香烟电视的老男人,虽有绿荫的庇护,喉咙还是干的火烧火燎,即使如此我还不能回去,太阳还有一指高,这是将胳膊伸直从眼睛看来太阳与山的距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例如用一根小棍反复挡住叼着或是某种植物种子或是某类昆虫肢干的蚂蚁,蚂蚁又不停的用触角敲打地面找回回家的路;看着褐色带有绿色条纹的蚂蚱长久的呆在植物的叶子上若有所思,偶尔还挠挠头,忽然顿悟了,一撑腿跳到另一片叶子,再一跳无影无踪了;孩子少的时候我们玩藏猫猫,孩子多的时候我们玩官与匪的游戏,同玩的孩子们统一认为我不适合做匪,原因是跑的太慢,幸好有官多于匪的惯例,还可以当官充数,一声开始,孩子们从山顶从缓坡的菜地间的小路冲下来,有匪年级小逃不及,也会从菜地中间踩过去,地的主人在远处看见了,会用手指着骂我们,却也无可奈何,我规规距距的跑在最后,一般赶不及喊“举起手来”,只有喊“缴枪不杀”的份了;鸟儿被我们一帮孩子扰的不敢在小丘上筑巢,偶尔有麻雀、火烈半、燕子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小鸟从小丘上掠过,挑逗着余晖荡漾,也会有小鸟静静的在枝头稍驻,抬头去看,那鸟儿象沐浴在夕光中的信徒;我也一个人在那里呆的很久过,那是每次考试出状况的时候,想着如何交待一段时间的学习成果,想到头大如斗柔肠寸断,最终只会有一个结果,坦白从宽隐瞒从严,然后我又想一个接一个不用回家的理由,直到夕阳轻轻一笑就落了下去,我还要努力的跳着张望一下,确认太阳不会从西边升起,才悻悻的回家了。
日落总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又重复,快乐的日子容易很快的长大,不知何时我已与老爸齐肩,嘴角发出胡须,脸上密布的痘痘代表我进入了人生的一个重要时期,更重要的是我开始喜欢女孩,而且格外喜欢其中的一个,这个问题发生在九十年代初归类为大逆不道,从那时起我认为人是用两个部分思考的,脑是用来学习的,心是用来思念的,因为我一看到书就头痛,而一看到她心就砰砰的跳个不停,那段日子我曾幻想n种方式向她表白,再用n个理由否决掉,那段日子我一边在勇敢和怯懦中徘徊,一边若无其事心怀叵测不着边际的和她聊天开玩笑,计划最终实施是在一个晚霞满天的黄昏,太阳在云霞间时隐时现,云彩如此的配合是意料之外的,想是老天也为我羞红了脸,适逢她值周的日子我等在河堤,不等她问我便说要去与她家很近的某某同学家有点事,女孩莞尔一笑,没有深究这个谎言的诸多不合理因素,以至于我为这点由头的诸多补充说明都咽回肚里,我们并肩沿着长长的河堤走着,垂柳在风中摇曳着长长的枝条,河水翻过河底的鹅卵石,在晚霞的映衬下抖动着金色的波浪,此刻风是安祥的,不扬起灰尘纸屑,却把女孩的披肩长发轻轻吹拂,我甚至可以看见女孩眼中流转的霞光。我不由的叫出女孩的名字,女孩停下来静静的看着我,那是包含着喜悦惊奇羞涩惊慌期盼的灵动而敏感的眼神,我怀中的小兔变成了小鹿,万语千言如哽在喉,为了平息自己的心情,可以从不停的嗯嗯中把最重要的三个字挤出来,我绕过女孩的目光,看见了她身后赤红的夕阳、鹅黄的槐林、绿的斑驳群山、蓝的透彻的晴空,多少好的意境啊,不禁让我回忆起童年的美好时光,顺嘴说了句“太阳落了该回家了”,女孩鼓鼓腮帮噘噘嘴,原来是要说这个!
日落还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又重复,岁月磨砺着人生的点点滴滴,烦恼极具传染性和延伸性,日子也如浸在秋雨里的思绪变的绵长绵长,鉴于老板的胁迫以及双资的诱惑,回家的行程拖了又拖,终于到了将春未春时节才得以起程,这时春运早已结束,该行的该归的该上班的该上学的都去了去处来了来处,空荡荡的车厢,是我的孤独和司机的郁闷,在进行完三次城市免费游后,大巴终于缓缓行出了城市,还未来得及欣喜一下,车头一转下了高速,看来注定是一次沉闷的苦旅,幸好老天还不作难司机,在途经的一个县城,陆陆续续有了些乘客,其间有年级大些短途的为了一两元钱,先是举例说以前坐车如何如何,而后又装着要下车,司机停了又不肯下,站在车门处还是磨嘴,最终两方都让了一些,司机索性晚了,逢站必进,一来二去,有了多半车人,时间也近了黄昏,老路上的车倒也稀少,只是搓板式的路面有了行船的感觉,平原尽处的太阳凝缩成橙色的圆球,犹如在路边挺拨的杨树的枝头间跳来跳去,看来古时说太阳是在树上睡觉是对的,不再有求学时一起归家的欢言笑语,沉默的望着窗外卷动的风景是我惟一的消遣,路旁几乎不间断的房屋都挂着履满尘土和积垢形形色色的招牌,可以看出当年车水马龙的繁华,也表现着过气后的萧条,很让人想起“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诗句,看厌了车外的田舍、农夫、老牛、炊烟,打量起车内的各色人等,有出门找工带着大包大包行李的,有爱串门抱着孩子拎着小包,孩子和她都昏昏欲睡的,有走路久了脱了鞋双脚放在鞋上,坐在周围的人象花辨状斜着身子掩着鼻,有中年男人象是出差,手包挂在手腕揣在怀里,不时打着盹,猛一下醒来急忙揉揉眼搓搓脸,强令自己不要睡去,坐在车门的单坐是一个长的面目清秀衣丰简单整洁的女孩,她的眼光总是投向车窗外,偶尔会不耐烦的皱皱眉头,偶尔会环顾一下车内,偶尔自模自样的做个怪表情,更多的时间静静的保持一个姿式看着什么,看见夕光点染下的她,我想起了久以前的黄昏,如果是今天的我,我一定会说,我爱她。
-全文完-
▷ 进入轩辕疯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