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教科书上知道，人类的美好社会在两个极端：一个是原始共产主义，一个是终极共产主义。据说在这两个时代，天下大同，人人平等，物质按需分配，人间再也没有剥削和压迫，社会再也没有丑恶和自私，整个世界的人间就跟天堂一样。太阳底下，只有大爱无疆，只有和谐美好。

不过，咱是没这福分享受这美好的天堂生活了。原始社会太久远，你已经无法回去再经历。终极社会要奋斗，反正你肯定不会活到那一天。于是，就有时候偏激的想：“这是一个乌托邦，绝不可能实现！”可有时候似乎又看到了人间确实有共产主义。

大食堂、人民公社，这样轰动全国的历史，大家都太熟悉，似乎也没太多值得称赞的地方，就不唠叨了。要说的是在你我的有生之年，在你我生存的这片国土上，还真的是有过共产主义的景象。

一个是在唐山：记得写唐山大地震的一本书上，有一段描写。在地震后的一段日子里，每个人忽然没了小家的概念，甚至没有了一点私有财产，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家的：大家的米，大家的面，大家的水，在这个绝对的大家里，按照每个人的特点分工：女人做饭，男人搭抗震棚。按照每个人的需要分配：多干的多吃，少干的少吃，都挤在一张木板上睡觉。那段时间，尽管物质生活相当匮乏，但却完全再现了原始共产主义社会的风貌：哪个人私藏了一点粮食，就意味着别人要挨饿。某个人多占了一尺木板，就意味着别人更要受挤。哪个人多穿了一件衣服，就意味着另一个人可能要赤膊。只是这样的“好景”不长：很快粮食有富余了，房子要建永久的了，衣服国家给配发了。于是，这种共产主义也就立即消失了，甚至为了争取自己多一块面包，多一件床板，几个人打的不可开交。

唐山地震三十多年了，这些事无法再证实。汶川地震刚一年，这情况倒是再一次出现了。

电视上北川农业局的领导干部们三四十人，从地震以来，碾转从租赁的几间小平房，到现在搬到某宾馆，条件在不断好转。只是至今还保留着集体生活大锅饭的传统。看着大桌子上一排排的菜肴和主食，跟五星宾馆的自助餐肯定没法比，至少比唐山当年的情况要好多了。

正在吃饭的副局长说：“地震让我们倒退四十年回到了大食堂”，其实这话不确切：首先到现在也没人否认当年大食堂不对，其次社会总在前进怎么能说是倒退呢？再说就眼前这伙食岂是当年大食堂能比拟的？

有干部说“这种集体生活，让我们的感情更接近了。”有领导讲“是啊，以后分开了，还真会不习惯。”还有一位女干部笑着说“自己已有六个月身孕，这是地震后第一批新人。”这似乎也可证明人们还是很喜欢共产主义生活，也证明地震后三四个月就不会再对人的生殖功能有任何不利影响。……

看着干部们边吃的兴高采烈，边夸赞这集体生活的乐趣，实在是很有点羡慕。

当然节目最后，还是说现在生活逐步恢复正常了，有家的开始回家，失去家的开始寻求重组，单身汉单身女们也开始了秘密约会。看来眼前的共产主义社会，也会很快消亡了。

按电视里主持人的意思，这短暂的共产主义，其实消亡了也好，至少说明北川重建已经达到了很好的程度。不过，我倒是还不太甘心。总觉得这样的社会，这样的景象，应该还会有。

于是，就记得《叶利钦自传》里好像也有这样的描写。找到的这段是这样的：“共产主义完全可以在一个单独的国家里，在一部分人群里实现。例如一亿人为一二十人建立一个真正的共产主义。那里有专门的医院、疗养院、漂亮的餐厅和特制佳肴、不花钱而源源不断的奢侈品、自由支配而绝对舒适听话的交通工具等等等等。所有这一切不是属于个人，而是属于职位。站在党的权力金字塔的顶尖上，你就可享有这一切，你就进入了共产主义：那时就会觉得什么世界革命、什么最大限度提高劳动生产率，什么全民富裕，以及什么世界大同啦，都不再需要了……

作为一名领袖，想来叶利钦总统的话应该可信。因为不仅俄罗斯是这样，咱身边也有不少实例。当然，即使这样，似乎也不够稳妥。因为制度可以把这些享受赐予某个人，也能把它们从这个人手中夺走。只是叶利钦比戈尔巴乔夫幸运的多，他应该是不会有这种担忧。至少对他个人来说，享受这主义的时间就算足够长了。而中国的富人们，应该就更加稳妥了。……

这么说来，汶川的幸存者，他们不仅要为保住了生命而幸运，还应为他们享受了共产主义生活而幸运。俄罗斯的国民，不仅要为普京创造的新时代而自豪，还应该为他们给叶利钦创造了一生的共产主义而自豪。

不过，还是有点悲观，因为这种幸运和自豪，于我是无缘了。可我倒也不是很悲观。相反却是个乐观主义者，尽管像一头老牛一样耕耘，像绵羊一样忍耐，因为我深信明天会有幸福，至少会比今天幸福。倒是很担心那些一直在享受着的贵族们，他们总这么穷奢极欲，第二天是否还能找到新的更加穷奢极欲的方式？或者是不是第三天还能持续这样的穷奢极欲？

从原始到终极的转换，其实也就是刹那的功夫。正如从天堂到地狱，其实也就是一步的距离。

于木鱼宅

2009-5-14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