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战争年代,男人出去打仗,
留在家里苦苦撑起家业的,
那叫留守妻子;
改革开放,夫妻出去打工。
留在家里无助撑起学业的,
那叫留守儿童。
爷爷:留守儿童苦呵,我这里有一首打油诗,是我读初中的大孙女写的,世界上最难相遇的:
世界上最难相遇的是牛郎和织女,
天河隔着,
七夕才能重逢一次;
比牛郎和织女更难相遇的是我们和妈妈,
七年也没见过几回。
奶奶:我这里也有首打油诗,是咱大孙子写的,题目是,世界上最泛滥的:
世界上最泛滥的是去年洪灾时凶猛的洪水,
它淹没了家园,
打湿了门前树梢上苹果那红扑扑的小脸;
比洪水更泛滥的是我们对妈妈的思念,
它淹渍了我和妹妹的心,
冲淡了我们小心翼翼藏起来的期盼。
爷爷:比留守儿童更苦的是我们这些爷爷奶奶们。就拿我们家来说,四个儿子,四个儿媳全在广东打工,把七个孙儿孙女全丢给我们老俩口。七个孩子象七棵定时炸弹,不是这里响了,就是那里炸了;不是这个磕碰了,就是那个生病了;不是这个淘气了,就是那个逃学了。焦头乱额的我们也做了首打油诗:
巷弯半边天,被老茂家闹翻,
晨曦下老屋,乱成一锅粥;
黄昏里休息,呼唤1234567,
老师还有休假,老俩口会整傻。
奶奶:嘿,这算什么,还有更伤人的呢?
山岗上放牛仍你抛,
老茂带孙子很糟糕;
大的叫,小的唤,
不听话了几皮鞭;
粥也三大碗,饭也三大碗,
饥了饱了没精力管。
草坡上放羊仍你行,
老茂带孙子一大群;
大孩子到处泡网吧,
小孩子四处找妈妈;
娃找回来了心难收,
学业耽搁了课难修。
爷爷:咳,恶性循环哪。过去是我们娃儿多,没钱上学,耽误了儿子。现在是为供孙子上学,儿媳们离乡背井,四处奔波顾不上孙子。
(奶奶哭,大声痛哭)。
爷爷:老伴,咋整的?咋一下子就将干涸的泉眼整得洪水泛滥了?
奶奶:老头子,我们娃苦哇。
六岁上灶,八岁下地,十岁辍学;
十二岁挑砖,十四岁学艺,十六岁南下。
爷爷:老伴,我们老俩口这叫福气呀,既没有长征二万五,又没有抗美援朝国外走,倒整成了南下干部他家属。南下干部家属是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
奶奶:老头,都怪你,年轻时叫你精播细种,你偏偏要广种博收。现在,你倒如愿以偿了,极广种了,也博收了。可这一大筐乱桃子,不仅温不暖自家的被窝,反倒压得一家三代人喘不过气来。你看陋壁张木匠家,一根独苗苗一棵芽,长得多旺盛多结实呀。
爷爷:你就只会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隔壁家张芽子有什么了不起,想当初,他还是在我大孙子的正确领导下,才勉强完成了小学的学业,后来,我大孙子提早跨入到就业大军,才顺利摆脱了张芽子苦苦缠着我孙子给补习的恶运。
奶奶:
可现在人家上了大学又考研,
当了工程师又把总经理干;
你儿子、媳妇虽然结实又能干,
却只能在人家鼻子底下借碗饭。
你看人家那爹,总经理他爸,那才叫牛呢。
爷爷:有什么好拽的。你看他那张臭嘴,总唱什么“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儿不在多,有才则成”。呸,不就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吗?让儿子一直读到“高六”才勉强跨进大学门槛。可那个时候,我们孙子都会唱“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了。现在是不时兴阶级斗争啰,如果再来一次划成分,肯定定他个资本家剥削劳动人民。
奶奶:人家现在就拽了怎么地?有本事,你就别成天价象个小媳妇一趟趟往人家家里跑,赶鼻子上梁求着人家给找份事做。咳,不是人家念旧情,想叫人家剥削都不成。
爷爷:咳,现在这节奏越来越快,现在这时代越来越怪。命大养千口,力大难糊口。老伴,儿子被我们耽误了已无力挽回。孙子可不能再有半点闪失哟。
奶奶:是呀老头,我们赶紧给儿媳们写封信告诉他们:
活要干,钱要赚,
但孙子的学业不能怠慢;
儿在外,媳回来,
教育孙子的使命我们无法取代。
爷爷:好,老伴,我们寄信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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