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谋划

有一天的下午，我出去办事。途经杜老师家，瞥见杜老师在家，正和一位戴眼镜的人谈话。我也没在意，匆忙走了过去。却不想，后面竟传来杜老师的喊叫声：“小汪啊，来哟。”

我扭过头，看着杜老师，却没有移步。

杜老师站在自家门口，直向我招手。那样子亲热极了。

我走了过去，却没有进屋，站在杜老师家的大门口。眼睛却仍看着杜老师。

杜老师却退步进了屋，又坐回了原先坐过的那条板凳，点燃支烟，说：“进来嘚，哪个还把你吃啦？”

我进了屋，挨杜老师坐下，与那位眼镜随意地点点头，也不答话，仍看着杜老师，等待杜老师的下文。

杜老师递过支烟，吸了口烟，说：“你以前说，想办学校的，现在，还，想不想啊？”

我说：“想啊。位置我都选好了，只是你我都撑不起这块天。”

杜老师却没接话，笑着看着眼镜，说：“我说是吧？”

眼镜也一笑，却没开口。

我这才注意那个眼镜：长得也算眉清目秀，中年，面白，看上去象个姨娘。听他笑的声音，有点沙哑。嘎嘎的，象个太监。我估计这里面肯定有点名堂。

杜老师又吸了口烟，慢条斯理地说：“叫你来不为别的，你以前不是老和我说想办学校吗？今天机会来了。这位是，”一指眼镜，“胡老师，现在在隔壁建新小学教书。胡老师想出来单干，他市里有人······”

胡老师插话道：“我小姨在市教委，可以办到执照。”

杜老师又说：“办学校光靠我和你个枯老百姓，是不行的。还要上面有人罩着，才不能被别人吃黑。”

我想了想，说：“那，资金由谁出呢？”

杜老师说：“这个你不用操心，我已和胡老师说好了，由胡老师出，我和你跟胡老师打工。”

我正想再问，胡老师却抢过了话头：“是这样，我小姨前几天来我校检查工作，私下跟我说，跟别人也是打，为何不自己办个学校呢？又不是没得条件，我就动了心。后来，认识了杜老师，一谈，杜老师就说到了你。说你也有办学的打算。今天空闲，刚来杜老师家，正谈这事，你来了，这也更好，免得我们日后单独去拜访。”

我问：“现在要我做么家？”

胡老师说：“我一听就知道你是个办实事的人。现在主要的问题是选校址。跑执照的事情我来跑。三天之内给你们答复。”

我连忙站起来，说：“那就这样，我选校址，你跑执照，杜老师······”说到这里，我迟疑了。眼睛看着杜老师。

杜老师一笑，说：“我也不闲着，联系人。一是老师，二是学生。学校真要是办起来了没得学生你教空气啊。”说完，我们三人都站了起来。

我问：“那我们明天还在这里碰面？”

胡老师一笑，说：“那是，那是。这里是我们的筹备处。不知杜老师嫌不嫌？”

杜老师也一笑，说：“只要事情搞得成。”

我们说笑着出了门。

说实在的，想办学校的心已有蛮久了。原因是这样的，随着流动人口的一天天增多，流动子女也一天天增加，入学是个大问题，即便找关系进了公立学校，这费那费的也交不起。何况现在政府也提倡兴办私立学校。只是当初势单力薄，也就搁置了。现在机会来了，为何就不抓住呢？我心里不禁一阵喜悦。为自己的理想快实现而高兴。又为自己能重操旧业而兴奋。

二.筹建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正准备出门，妻子却拦住了我的去路。妻子不满地说：“也不去找事做，起这早，象个花花公子，又去惹骚？”

我今天的心情好，说话也心平气和了。我打着京白，说：“娘子莫拦，小生正是去找事做。”

妻子一笑，说：“么事么事么事啊？”

我收起笑脸，正经地说出了我们昨天的谋划。

妻子想了想，担心地说：“是不是个圈套哦，你就这么信？”

我说：“我不管它是不是圈套，反正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到时总要见包公的。”

妻子仍不放心地说：“你莫再像以前样苕，把家里的东西拿出去。你也知道，家里现在穷得吃了上餐愁下餐。”

我点了点头，带着沉重出去了。

此时，太阳正温，给人的感觉刚刚好。不温不火的。

我走出塆子，看到富康家具厂旁边的一户独门独院，觉得这里蛮好，只是不知户主租不租？心想，那户主那样有钱，肯定不屑这几个小钱。我笑笑，又往前走。走到苗圃场所，见座办公大楼，觉得这倒是个好去处，场地开阔，适宜做操场；旁边绿树成荫，正适宜学生们下课休闲。正当我在此流连时，突然听见有人叫唤：“叔叔，你在这做么家啊？”

我扭头一看，见是超超，我一笑，说：“我想办学校，正在找场地。相中了，”我一指那大楼，“这里，不知······”

超超不屑地说：“亏你郎想得出，这是别个办公的地方。再者说了，即便别个肯租，这租金你郎也出不起嘚。我看不如租何老二的屋，独门独院的，既安全，又便于管理。”

我说：“我刚一刻看了的，好是好，就不知别个肯不肯租。”

超超说：“你郎去找老谢嘚。”

我恍然大悟，“喔”了声，转身就往回赶。

老谢是何老二的姐夫，我家和老谢还有点交情，应该说，有点把握。再者说了，老谢一直都为我替他通风弄屋基的事心存感激。我又一直都叫老谢“叔叔”，应该说，这个忙老谢肯帮。

我风急火燎地跑去老谢家，见老谢正在家，我歇了口气，说：“叔子，找你郎帮个忙。”

老谢递给我支烟，说：“你还有忙要我帮？”

我说：“你郎二舅爷的屋租不租？”

老谢说：“你搞么家？”

我说：“想办个学校。”于是，我说明了原委。

老谢说：“我帮你问问。”

我道了声谢，回家了。

晚上，我们又聚在杜老师家。

我通报了租屋的情况，二人都显得很高兴。胡老师说：“我今天跟我小姨通了电话，小姨要我们快写份报告上去，她等倒批。”

于是，我们又将精力集中在如何写报告上了。议了会，却又理不出个头绪来。我说：“杜老师你来写吧。你年纪大，经见的事多，知道该么写。”

杜老师一笑，说：“我那边还有课，分不出时间来，还是胡老师你写。”

胡老师说：“你们这边的事情我还不熟，还是汪老师你来写吧。”

我也不推辞，要过纸笔，写。

其实，这些事情都在我脑中过滤了好多遍，写起来是费不了多大工夫的。

关于创办“汉西苗圃新村学校”的请示报告

市教委：

鉴于汉西苗圃新村流动人口日趋增多的现状，为解决流动人口子女就学难的问题，经请示辖区管理办公室同意，决定创办“汉西苗圃新村学校”，请予批准为感！

特此请示

报告人：胡纪元

2001年4月5日

胡老师接过一看，抬头看了我几眼，又低下头去看。看完，又递给杜老师。杜老师看完，也没说么家，又递给了胡老师。二人对视一眼，又飞速闪开。

杜老师说：“那就这样，胡老师继续跑执照，汪老师继续跑房子，我继续联系老师、生源。”

于是，我们各自回家。

事后，胡老师跟我说：“我们推来推去，目的就是考考你。没想到，你真还有两刷子。”

我一笑，说：“你们一厥屁股，我就知道是拉屎还是拉尿。”

胡老师嘎嘎地笑，抬起右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就你实在。”

我负痛地闪过一边，活动了一下肩膀，说：“本来嘛！没这两刷子敢动办校的念头？”

第二天，我又去了一趟老谢家。在他家脚步还未站稳，老谢就说：“你是不是和老杜胡老师一起办学校？”

我说：“是。”

老谢说：“老杜和胡老师昨天来过。我说，你们要办学校可以，我可以把你们介绍给我五舅。五舅他在复兴办了个学校，叫‘启明星小学’。五舅他说了今天到建新小学去找胡老师的。你想教书嘛，跟我说嘚，我把你介绍到我五舅那里去嘚。”

我说：“我哪晓得？你郎又没给我说过。”

老谢又说：“至于租房子的事，我也跟老二他们说过，他们也同意。不过，要跟你签。如果是跟其他人签，就不签。”

我怕事情搞黄，就贸然回答：“可以。”

老谢说：“那就明天来签吧。先拟个合同。”

我说：“行。”于是，出门走了。

晚上，在碰头会上，我通报了租校舍的情况。杜老师和胡老师都显得挺高兴。胡老师还兴奋地告诉我们，说，今天他小姨派了个人来问了办学校的事情。说，先和那姓杨的联合办。

我问：“那我们的新执照就不办啦？”

胡老师解释说：“不是不办，是时间来不及。估计最快也得三、四个月才能办下来，可马上就要放假了，时间不等人啦。先联合了再说。”

我无话可说了。可我的内心却已对胡老师的说法产生了怀疑。明明是老谢要他五舅去的，他却说成是他小姨派去的。还有，我昨晚去过胡老师的住处，问房东，房东说他一整天都在隔壁晃晃室打牌，根本就没出去过。而他是不是真有个小姨，也值得怀疑。我也去过胡老师住的房间，在他的枕头底下找出了那份报告。我也将这一疑问说给了杜老师听。杜老师却一笑，说：“你不管他是真是假，反正我和你不出一分钱。”

我接过胡老师的话头，说：“那合同，明天签不签？”

胡老师果断地说：“签！照签不误。”

我说：“那这合同？”

杜老师和胡老师异口同声地说：“你来写吧。”

我估计他们有这一说，中午就写了份。于是，我掏出草稿，说：“你们两位看一下，看有没有要修改的？”

杜老师和胡老师看了看，说：“就照这签。”

我说：“那这钱？”

胡老师掏出一百块钱，说：“先交一百块钱的定金，等开了学再交剩下的。”

我迟疑地说：“别个又同不同意哦？”

杜老师说：“你不和他关系挺好吗？说点好话。”

我说：“那就试试吧。”

第二天，我吃了早饭，就去了老谢家。

老谢说：“我才从我五舅那回来。五舅说他昨天去过胡老师那，说胡老师也没说他要办学校的事。搞得我五舅还埋怨了我一顿。哎，你们是不是真搞学校啊？”

我说：“不搞学校我跟你郎闹的玩？”我看了眼老谢，又说：“反正合同是和我签，付不起钱责任在我。”

老谢见我这样说，也就不再说么话了。

我拿出了合同，老谢看了看，也没得异议，于是就签了合同。我说：“胡老师只给了我一百元，说剩下的开学再给。”说着，递上那一百元钱。

老谢接过钱，一笑，说：“现在我也不打算找你要。”

我见没得么话说了，我正准备走，老谢却叫住了我，说：“你怎么和他们搅在了一起啊？我看那姓胡的不地道。前言搭不了后语。老杜的为人我也知道，从不吃亏的人。到时吃亏上当的是你。”

我说：“那还不走到哪算哪。反正合同是我签的。搞不好要他两个山字一摞，请出。”

老谢见我说的这么有把握，也不再多话。我站在堂屋当中，闭实了嘴巴。堂屋里一时寂静了下来。麻雀在屋梁上的嘁嘁声显得更加悦耳。

过了会儿，老谢象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喔，我想起来了，我也把你的情况跟我五舅说了，五舅说要你明天去他那里一趟。”

我答应了一声就走了。

这天是星期天，我直接去了杜老师家。胡老师也在。二人说得正火热，见我来了，急忙打住，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也不答话，掏出那份合同，递给了他们。

二人传阅了一遍，齐声称赞：“好！”

我笑一笑，说：“明天么搞？”

胡老师说：“开始打围墙。”停了停，又说：“我和杜老师都有事，汪老师那就多辛苦点，至于工资，我会照付的。”

我一笑，说：“我也知道万事开头难，这些日子我也不和你要。只是年底，你要付九百我，我儿子姑娘要上学。”

胡老师满口答应：“行。没得问题。”

我见再没得么事，起身走出了杜老师的家。而胡老师却仍留在杜老师家。我灵机一动，转身走上了公路。我决定今天就去老谢的五舅那里。何必要等到明天？

于是，筹建工作开始了。

三.招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