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今天，下午两点二十三分，在西安，我被一阵剧烈的晃动从睡梦中惊醒。从五楼狂奔而下，跑时接的穿着拖鞋，可到了楼下，只能赤着光脚丫子站在火辣辣的水泥地面上，心中的恐惧好久不能过去。说真的，别说我也过了不惑，可是在生命的记忆中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磨难。

也许这就是上天的不公，也许生命就得在这一刻经受劫难。几个小时后，我知道国务院总理亲临灾区现场，心中就隐隐的有了一种不祥的预兆。也就是几十秒钟，汶川留给了中国历史一段生命永恒的记忆和伤感。那段时间，我几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电视机前度过的。尽管我知道这是天灾，是生命中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劫数。可是我就是不愿意承认，生命为什么会在上苍的愤怒中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几万条生命，就在短短的一瞬间失去了。尽管我们后来能够感受到生命的那种无与伦比的震撼，但是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对生命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我没有去过灾区，无法体会生命在那一刻留下的感受。不过，当我从那些残缺不全的电视画面里看到生命流血的情景，心里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生命的真谛。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流过不少泪。要知道，对于生命而言，那样的场面已经不是用什么语言就可以表述。不管失去生命给世界留下什么，可是对生命本身来说，这种悲壮，留给中国的已经成为生命无以替代的记忆。不管是三岁的孩子被从土坑里抛出来时举着小手给身边的军人敬礼，还是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把三个孩子护在身下的老师。我们从他们那里感受的已经不是精神的力量，而是一种生命的原始本质。

从网络里，我看到今天无数的人在缅怀生命，想用活着的生命告慰逝去的灵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就是一年的光阴，我却再也没有了眼泪。反倒觉得生命的意义在这里有了一种涅槃的味道。前不久我看到汶川的一位宣传部副部长在自己的屋子里自缢身亡。有朋友告诉了我他的qq空间。我在那里轻走了一圈。当时给我的感觉已经超越了社会对生命的理解。

他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朋友。所有的一切几乎全都是在一瞬之间。也许有人说噩梦已经过去了，生命不该再在这样的过程中苦觅什么。可我不这样觉得。我倒是觉得他用自我的生命在告诉世界，不管是谁，对生命的理解永远都是没有尽头的。他随着亲人们走了。也许对于活着的人来说，这就是一种遗憾。可这种遗憾却给生命的主题留下了永不泯灭的痕迹。让生命的轨迹多了一份谁也说不清楚的迷茫……

我们可以说他太软弱，我妹也可以说他对生命的解读太过自我。但是我想，上苍可以在一瞬间用如此粗暴的形式结束生命的社会存在。但是上苍永远也不会完结生命的存在意义。他也许觉得生命在经历了一种大彻大悟之后就该走向涅槃。也许他对生命的感悟才是生命最最重要的本质。

前不久，一位朋友要给儿子娶媳妇。他特意来让我给选个吉祥的日子。我当时没有思索，就告诉他放在5.12。朋友一听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没有说话。大概他觉得我是在和他玩笑什么。最有有点不好意思的提醒我，说5.12可是汶川大地震的忌日。我告诉他我知道。那是生命轮回的开始，谁又能忘记呢。

“你说把孩子的婚期放在这天合适吗？”朋友终于说出了心中的顾及。

“有什么不合适呢？”我说：“5.12可以毁灭生命，我想它也应该拯救生命。不要把生命的轮回用悲剧思考。生命的存在和消亡其实都是生命的存在。其实在这一天完成生命轮回的一个节点，让我说那是对生命最好的回报。

“到时候人们不会说我们不懂事，怎么把孩子大喜的日子和一种苦难联系在一起呢。”朋友的忧虑不能说没有道理。因为在这一天，失去亲人的人们一定会用各种不同的方式来悼念亡灵。但是就生命的本质而言，失去也许就是得到。

“也许会有人这样想。你既然问我，我就是这样理解的。”我对朋友也说心里话：“要不你就另选个日子吧。”最后朋友把孩子结婚的日子放在了5.10号。我理解朋友的心情，知道朋友心中的渴望。因为朋友是把生命当成一种喜悦来理解的。

昨天晚上，我都躺在床上了，妻子突然问我，明天就是5.12了，问我有什么想法？我当时还真的被妻子给问懵了。5.12是一个不幸的日子，对于生命来说也许是悲剧。但是我没有弄明白妻子问我是下个让我表述什么。

“什么意思？”我问妻子。

“明天你吃什么？”妻子说：“去年的明天你告诉我，饭菜里不能有肉。我不知道今年的的明天你……”

“也不吃肉了。”我说：“其实这也是一种无聊。人们在纪念亲人的时候总是用这种方式来展现心灵的虔诚。可我觉得，生命的意识不一定就是来自于肉体的消亡的刻骨铭心。有些时候，存在也同样是一种不幸。”

“你说的什么意思？”妻子问：“汶川死了那么多人，现在想起来都有些让人伤感。我看明天我们就素食一天吧。不为别的，权当是为自己的心灵能有个安慰。你说呢？”

“好不吧。”我不想和妻子再多说什么。可是我发现妻子却不甘心。

“既然你都要吃素食来纪念5.12，可当初你为什么要给朋友的孩子选结婚日子非得放在5.12呢？”看来妻子和朋友有着一样的心情，觉得我是不是在思考生命的时候乱了方寸。觉得我对生命的消亡超越了人伦。

“我说的没错。其实生命在一天应该升华。我对生命的消亡就是这样理解的。”我说：“你说回报死了的人最好的方式是什么？是眼泪？还是痛苦？让我说都不是。对于逝去的生命，延续才是最了不起的举动。面对汶川那些不幸的亡灵，怀念其实已经变成一种情绪的发泄。可是这些情绪的发泄对于活着的生命到底有什么好处和意义呢？”

“不对！”妻子一下子掀开被子坐起来：“你想说生命是什么？难道说生命的消亡才是新生命的升华？简直是强盗逻辑！”看来妻子真的有些愤怒了。她觉得我不该这样理解逝去的生命。因为生命永远都是值得尊重的。

“我们睡吧。也许你我的争论会在梦境中有个了断。”我说完熄灭了床头上的灯。静静的夜里，只闻窗外雨声咝咝。什么时候走进梦乡，我全然不知。妻子到底在梦中看到了什么，我更是不得而知。只是早晨我还没有起床，单位就来电话说，上级要来检查工作，而且再有二十分钟就到了。

上级来领导了，我自然不敢怠慢。简单收拾完自己就赶紧往单位里赶。到了单位，我几乎和上级领导同时走进办公室。

“今天我们来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就是想了解一下反腐倡廉的情况。”上级领导就是上级领导，说出的话总是让我预想不到。

“就为这个？下这么大的雨，你们也真辛苦了。”我本来不乐意，可是话到嘴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这种恭维。

“下雨天凉快嘛。”来着看起来似乎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5.12。”我说：“是不是上天也在后悔，也在伤心呢？”

“你说的是汶川大地震吧。”上级领导这时知道了：“天亦有情天亦老嘛！我们今天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怎么会呢。”我赶紧解释：“领导想到哪里去了。时间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边吃边聊呢？”我说完赶紧上办公室的同志去联系饭馆。可是过了半个小时，办公室的人打回电话说，饭馆的包间都没有了，问我怎么办？

今天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吃饭喝酒呢？我心里这么想，可一直没有敢表露在脸上。我告诉办公室的人，选一个地方等吧。上级来领导了，饭总是不能不吃。最后等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有了空地方。我们冒雨前往……

“怎么都是素菜呢？”我问辛苦了半天的同志。

“你不是说今天不吃肉吗？”办公室的同志嘿嘿傻笑：“这是刚才嫂子说的。”

“你怎么碰见她了？”我有些不信，觉得蹊跷。

“嫂子那边好像也来客人了。”

“不行，今天情况特殊，肉还是要上的。酒就用家乡的杜康酒吧。”我安排完看上级领导，意思是想听听还有什么指示。

“客随主便，就不能喝得太多，下午还要听你汇报反腐倡廉的情况呢。所以就这两瓶酒，不能再添加了。喝完为止。”

有了领导的指示，我的胆子也大起来。特别是第一瓶酒下肚，我似乎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听说汶川这次也查出了236名在救灾过程中违纪的公务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是真的。那些人真是混蛋。什么钱都敢拿呀！我看应该好好处理才对。”上级领导看来有些义愤填膺：“不说这些混蛋了，我们还是喝酒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