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个小巷。

静静的，听见那二胡声飘来。小巷位于城中心，但时至深秋，气燥树枯。这二胡声也好似失了往日的活力，多了些许凄凉了吧。一个静穆的老者坐在巷角，依拉着衣服，孤独的眼神满怀着敌意，注视着巷口来去的行人。这来去也许太漫长了，一年？十年？二十年？老人就是这样变老的吗？也许吧，他摸摸自己的下巴，嗯，是长满又浓又密的胡子。衣裳并不厚实，单衣服上的棉絮却早已发黄发旧了。只有那一双旧皮鞋，依旧洁净的。鞋底应该是极平极平了吧。是啊，这么多年，他是走了不少的路，“上访”也不知多少次了。但别人给他的称呼不外呼三个字“老疯子”他也常强顶一句“我不是疯子”，希望能挽回一点可怜的自尊，但往往招来的是更多的唾骂和鄙视。

老者好像叫静水，也有字什么，号什么的。但全然没有谁记得清楚了，只是巷子的不明文规定是这样的。老妈子常对小孩们说：“别靠近那个叫静水的老疯子。”静水是这样，依旧和蔼，拉着二胡，眼睛朝天看，脖子抬的高高的。他常被误认为是乞讨的叫花，但行人匆匆，见老者没摆放杯子。便口中喃楠道：“这叫花子倒挺屌。”迈着轻蔑的脚步，从老者面前走过。

静水年青时是有见过世面的，但品性好色，也玩弄不少女人。最终是害了病，狼狈逃回小巷。说到这小巷，来头是有点。传其原有一小塔，是保商人平安的。但小塔早拆，“塔巷”呢，也浪得虚名了。只是有不少鱼丸店，老板娘甚厉害。不管你路过还是有意进去点食，只管拥上来，嘴巴啪啦啪啦的说着鱼丸怎么鲜，肉怎么嫩，吃的汤怎么滑爽之类。有人好奇，便食一碗，觉口味还行。人嘴是最厉害的，自己觉的一般，偏要说好吃。觉的好吃，更要说极好吃。于是一传百，百传千，塔巷也算是热闹了一阵子吧。静水呢，有钱时是最牛气的。鱼丸店老板娘从来是不叫他“老疯子”的。因为静水点鱼丸常点大碗的，也算是个“老生意户”。况且旁边还有竞争对手，失了老顾客，自然对店门不好。但老板娘性格喜欢跟风，别人骂静水，自己不加一句，那是极其难受的。但为了那3块钱，还是忍忍吧！当客走人散，老板娘就和其他几个街坊婆子们议论开了，语言甚是激烈，就算谈到静水，也是嘴上烧油，胡搅着骂一通。以此才神清气爽，劳顿便消。这就好像与别人辩论胜利了的政客，屁颠颠的走，摔一跟头，还说“失败乃成功之母。”

近几年，塔巷是明显的清净多了，一是城市规划，二呢卖鱼丸实在赚不了多少钱。“鱼丸头头”们都“转业”去了。唯就这一家是老板娘苦撑着。当然，人少了也有好处，不用在墙上写“此处禁止随地大小便，违者没收工具”之类的话语。到使空气清新了许多。老板娘喜欢热闹，但这鱼丸小店就剩静水这老顾客了。静水人脸枯瘦，颧骨很高，是看相师常说的“苦命相”。可静水就生一张大嘴，薄嘴唇，但也许嘴太大，就显得眼睛极小极小了。静水算是入过国学堂的，懂四书五经，通古今历史。在加上他外出风流的几年，经历是有的。不过按他的说法，那么是可以编纂一部《中国民居生活变化史》了吧。但静水呢，性子是极懒的，你非要他觉得你是求他讲，那么他就讲。但一讲就没收拾，什么“xx领导风流史”可他绝不讲自己的风流史，那到是有点怪了。

近年静水风声听了很多，他常说“规划又变了，塔巷是拆定了！”但他的言论并未得到同情，反而巷中人家更希望搬走，拿一笔可观的补偿金，去住住公寓大楼了。现在住在塔巷的人家，多是很穷苦的，生活没有固定来源，如此拆迁好事，自然是巴不得了。静水是多次上访要求不要拆，因他年龄已高，生活无来源，不肯离开旧居。但负责的领导一句话，却把他顶回去了。“你们塔巷三分之二的人都支持拆迁，你能要我怎么办呢？个人服从集体呀。”领导笑笑的说。

因为此事，静水更经常来往于鱼丸店了。老板娘自然高兴，在拆迁前还能多赚几笔，老天保佑这老疯子多来几次吧！静水也染上了酒，他年轻是玩过不少女人，但有输有赢，输却是输在这酒上。如今他听闻塔巷要拆迁，心急如焚。二胡的调子也开始“一波三折”了。但深秋，酒喝多是容易冒汗的。他常醉醉跌跌，脸喝的由青到红，倚在凳子上，二胡踏落在胸前。忽然双眼生亮，拉起二胡，猛拉起来。那叫个激动和悲壮啊。老板娘究竟是女人，见这静水人样憔悴，终于起了善心，拿出一旧被褥，往他身上一盖。静水盖了被褥，倒地便睡，仿佛一个将军，喝了烈酒，早忘了明日的征程，呼噜呼噜大睡去了。

第二天，鱼丸店上贴一告示。围观者是有十几人的，静水酒初醒，脚还是软的，就边扶边撑，走到了告示前。他看完告示，却无甚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嘴巴浅浅一笑，眼睛里却打转着泪。“终究是逃不过被拆的命运呦，人有命，你也有命么？”他头望着这告示说道。

也许城市的进程就是这样吧？一些人快乐，一些人流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