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没有过想写书的冲动。自从儿子告诉我,说他班里同学的父母好多人都写书了。非得要我也写上一本。我没有理由拒绝儿子,所以就答应了。要知道,在当今社会里做事,什么都可以扯淡,唯独对儿子是不能随意的。为了满足儿子的虚荣心,我也就硬着头皮写起书来。第一本书出版就费了周折,不过那时心气还好,还没有觉得什么。等到第三本书出版,我就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了。
原说不在想写书的事情了。可是喜欢文字的毛病却怎么也改不了。无事的时候总是喜欢涂抹几笔。可有一天,出版社的朋友打来电话,说现在出版行业进行改革,都实行实名制了,问我手边还有没有文字。我是个老实人,告诉朋友,文字倒是不少,但就是不想在和出版社打交道了。朋友听后笑笑鼓励我,像你这么好的的条件,出版已经很幸运了。要不你到出版社呆上几天看看,有多少文学爱好者想出书,那可怜劲儿简直都让个人看不下去。
我这人一生什么都好,就是经不住诱惑。朋友这么一说,我竟然还有些心里暗暗自豪起来。于是我这次那就出上一套书吧。朋友一听是一套,还有些想不明白,问我一套是什么意思。我说文字太多,大概有一百万字左右,既然出版就出在一起吧。就这样,我在朋友的引诱下,又开始出版第四本书了。而且这次是四本,规模比平日大了许多。
朋友说,现在实行实名制,必须先报选题,我按照要求做了。后来朋友告诉我,社里决定了,我的书可以作为正版书出版。也就是说列入了出版计划。按说这是一件好事。我这人就是心里不能装事。自从有了想出书的念头,我就再也停歇不下来。每天几乎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交给了电脑。好在现在先进了,许多文字就是在电脑上修改。要不然,就我的身体条件,说不定撑不了几天。
经过一个多月的整理准备,总算有了一个成型的东西。我给这次要出的书定名《醒》字。书稿送到出版社大概也就半个月时间,朋友打来电话说,他感觉稿子很不错,只是有些地方提法有问题,需要修改。不过现在暂时不需要,等送审完毕了,看看人家还有什么意见,一块修改。看来朋友还是心疼我的。我说了些感谢的话,就开始等报审的结果。
时间过了两个多月,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于是我询问朋友情况怎么样?朋友开始吞吞吐吐的。后来再我再三追问下才告诉了我实情。说政审没有过关,提出的问题太多了。要修改简直太费功夫。
我问需要修改什么?朋友说自然是政治方面的事情。我一听是政治,顿时就懵了。在中国,什么事情都好说,唯独政治这玩意儿不好说。我本来想说既然通不过也就算了。可朋友大概害怕我说这样的话,说现在不想办法都不成了。出版计划都已经公布了,不出怎么可以呢。这下还真难住了我。
当然了,朋友也是好心。这个时候我也就不能让朋友过分的为难。于是就说:“既然不出版不行,那就修改吧。只是他们的问题具体不具体呢?”因为在中国,什么东西似乎都能说清楚,就是政治这东西说不清楚。
“这次很具体的。比方说,中国很大,公务员总体还是好的。你说了那么多的社会问题,贪污腐化堕落,他们说有点太过分了。”朋友看起来是想和我从现在开始就进行交流。
“怎么,这个和政治有什么关系。”我当时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我说的就是一种社会现象,难道不存在?”
“不是这个意思。他们说,社会还是需要主流宣传的。我的文字整体看来都有些灰色。这和当前的大环境不相符合。”朋友其实心里什么都清楚。只是在寄人篱下的状况下,也只能和我胡搅蛮缠:“其实你已经出过几本书了,写妓女都可以,就是不能写国家机器的零部件。这么了不起的政治,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一无是处呢。”
“我没有刻意什么呀!我就是把身边的故事讲出来,也没有发表什么自己的观点。”我说:“现在现实中贪污的事例还少吗?看看那些当官的,哪个做的和说的是一个样子呢?前段时间不是说,全国的各省的交通厅长落马比例很高吗?有些人动不动贪污就是几千万,甚或几亿元。社会就是这样,我说说还有什么不可以呢?”
“象你说的人民币的异化现象,人家就提出异议了。”朋友知道他根本不可能说服我,于是又换了个角度:“说人民币怎么会是你说的那些样子呢?”
“我说什么啦?”我一听这个,就知道现在一些人真的还不如披着羊皮的狼。因为那些狼终归还是狼。可现在倒好,有些人已经连人都不是了,天晓得他们都是些什么东西:“现在的中国钞票异化有问题吗?咱不说别人,就你我,只要手里有钞票,能有什么事情办不好呢?我不就说男人有了钱,想睡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只要有了钱,想做官也不是梦想。怎么,我这样的说法不对?”
“那是个别现象嘛。”朋友说:“你别发火,我只不过是给你传达人家的意思,你跟我急什么呢?”
“照你说的,我看我是没有能力进行修改了。”我说:“你还是给社长说说,把我的书取掉吧。你们不为难,我也不痛苦了。”
“恐怕不行。”朋友说:“我先给社长说说,如果可以,那就在放一放,等到环境好了我们再出。”我一听朋友说出活话,赶紧表示感谢。可是好景不长,等到晚上的时候,朋友打来电话说,他们社长要和我面谈。他让我去省城。
没有办法,第二天我就去了出版社。可能是约好的,去了社长就在办公室里等我。因为我们也熟悉,见面也没有寒酸,直接说起内容。
“听说你找我?”我说:“是不是我的书不出可以?”
“不可以。”社长回答得很干脆:“今天找你来就是要告诉你,让你打消那个念头。书一定要出版,现在的问题就是你的了。”
“我……”听社长这么一说,我的心里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理出个头绪来:“如果按照他们说的那个样子修改,这书恐怕就不是书了,再出版还有什么意义呢?”
“有没有意义那就不是你管的事情了。既然人家说了修改意见,你就不能不修改。当然了,他们的意见也未必就完全正确。今天找你来,我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你和责任编辑去出版署会会审稿人。人都是感情动物,人都有见面之情。你们好好交流交流,说不定你会有收获的。”
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听明白社长说着一番话的用意。倒是在边上的责任编辑,也是我的朋友明白了什么。他给我使了眼色,然后说:“我们走吧,今天刚好审查稿子的人在,我们先去见见他。你听听他到底都有哪些意见。”
就这样,我被朋友从社长的办公室里拉出来:“人家已经提了那么多的意见,现在去见人家,那不是……”
“我说你真是个死心眼。如今什么社会呀,你去买上一条好烟,咱们先去看看再说嘛。”就这样,我花了五百块钱买了一条苏烟。好在出版社离出版署很近。几分钟我们就来到了那个姓什么的处长办公室。朋友介绍完我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烟起了作用,反正处长给人感觉还算和善。
“你是《醒》的作者?”处长看起来还就是处长,说话水平就是不一般:“我说你这个人呀,听说你还是个领导干部,如今大家都是难得糊涂,你为什么非要独醒呢?再说了,你的文字里自我的观点太多。尽管社会有不好的东西,但是那毕竟不是主流,你那样写,不是容易造成误导吗?”
“我想……”我刚想说话,不料朋友打断了我的话。
“我看也快到吃午饭的时候,要不咱们出去边吃边聊。”朋友也不看我,只是和处长对着面。
在一个不错的饭店,我安排了几个好菜。然后要了一瓶好酒。看来处长的酒量还是很不错的。一瓶酒不一会儿工夫就下去了一半。朋友也真会把握时机,就在这时,他开始又说我的稿子了。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这样出版自己的书,是不是有些不地道呢。
“这个《醒》,说没有问题也就没问题,说有问题问题可就大了。”我没想到处长会发出了这般厥词。
“这是……”我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又被朋友给挡驾了。
“处长说的也是。作者是个业余爱好,写点东西也不容易。所以对许多东西把握不好,你看……”
“你们先改点嘛!一点不改也不像话。”处长说到这里,举起面前的酒杯:“酒桌上不说工作,我们喝酒。”
就这样,一瓶酒几乎都是处长下肚。等到我们分手的时候,朋友告诉我:“这下好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让你辛苦一趟,真不好意思。”
“这就对了?”我不解的问。
“你还想要什么?”朋友瞪大眼睛:“你是怎么写书的?还说《醒》呢。我看你一点也没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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