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对你说那个夜晚。那个夜晚月明星稀，风从树枝穿过，响动着泛着银白的叶子。保安室里灯光刺眼，白花花的墙壁，保安不知去向。教学楼有一两盏的灯，看了就想打哈欠。

你知道吗？我不明白为什么那种情节出现时，总会雷电交加。∮像《雷雨》的结尾，为什么人物命运的终结要出现那样的情景。我想，一些事情的发生总是在平静的日与夜，因为平静，所以才有闲情。就像猫总是在沉寂的春晚叫着春天。我的那个夜晚发生在初夏。

原谅我说到猫，我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像我说到叫春的猫，你会觉得人也放荡。这么些年了，你我都学会了怎么看待一个人，怎么看待矛盾的自己。我知道你会原谅我，原谅一个人并不难，难的是原谅自己。我算是原谅自己了吧，我说的这个夜晚，每个人都会碰到。那时候，我们年轻，青涩和幼稚。

不要否认过去的自己，你没有怎么说过你自己，我也能想得到。那个夜晚，你是唯一的敲门人，打开门的那刻，出现了你所看见的情景：办公室里只有他和我。我当时没有一点担心，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是你敲开门，我们后来还能在一起。如果那时我有一丝我们要在一起的感觉，我也会不安和埋怨自己。所以多年以来，你一直对两张脸耿耿于怀：宋林慌乱的脸和我的麻木的脸。

多年来，你在心里总是想着这件事。我知道，即便是我在愣神时，你也会怀疑一次。但你总是知难而退，刚刚扣动往事的大门，又掉头离开。也许，对那晚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你曾有过种种想象，可你从来没有问我核实。有些往事就不要重提了，十分透彻的了解一个人，得到的往往是失望。我还要给你说那个夜晚，因为我爱你。

我迈进了教学大楼，早年一些时候，我回忆到这里，总是感觉自己迈进的是停尸间。咱们的学院的确有种特别的味道，像一种新鲜的久远岁月的味道，还有那种阴森的感觉。我有几次做梦，看到大厅招贴栏里贴满了血琳琳的人头像，楼梯间站满了白色紧衣人，带着防毒面具，拿着手术刀。

我走进大楼的那晚心情还是不错的，我走在楼梯上丝毫没有恐怖的感觉。我想到了一个午后的林荫大道，大道上有斑驳的树影。我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宋林坐在转轮沙发上，看着ａ４纸装订的文件，他的背后是空调，空调使屋里很凉。宋林见我来了，很热情的笑了，放下手中的文件，招手让我坐在长沙发上，那沙发是黑色的。他从位子上起来去关门，然后又坐回原处。宋林开始给我说论文，语速很慢，有些漫不经心。他不时朝窗外看。

我知道你不喜欢宋林，从一开始就讨厌。他浅薄还装教授，他和我们这班人总是缺乏心灵的交流，他没有我们的情怀。我听他说论文，不怎么讨厌他，他指出我论文的许多不足，又讲到具体的改法，他的声音很诚恳，这让我很是感动。后来，他说些其他的，没话找来的话，我回应着，没有觉出特别。接着他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了，但我没有担忧，他来到长沙发与我并肩坐，我仍没有防备之心。当时，我好像进入了一种催眠状态，紧接着他说我长得很漂亮。他修饰我的漂亮花了很长时间，说他以前见过的漂亮女孩在我面前都不值一提。他搂住了我的肩膀。

对于这个动作，我还没有多少反感，他的背景殷实，当时我有利用他的心思。这种心思在当时起了作用，所以对他的举动，我都认为是在意料之中。他开始碰我，并说谁都不会知道，他说我可以有一个光明的前景。我开始反抗，内心并没有真正的拒绝，我当时不明白自己，也不明白眼前的男人。也许他知道了我的不愿，我的毫无反应让他心虚了。他不在褪我的衣服。

他让我用手。

进行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他像触电一样收拾残局。我整理衣服，心怀一种惩罚的快感开了门，我看见了你。宋林没有问你有什么事儿，你的眼神，让我们觉得出现在此刻的人非你莫属。然后你拉住我的手，我跟你离开。后来我们去了操场，一直到回各自的宿舍没说一句话。

我就是在你几个小时的沉默里爱上的你。我觉得你的沉默很美好，像真正的生活那些平静而安详。后来是毕业，我们在毕业后两年结婚。后来就是漫长的岁月。我一直没有厌倦，你对我的爱，一秒都没有停过。

这就是那晚的情景，因为和你结婚，以前的一切都不值一提。你的表情轻松了很多，你看着我，说了下面的话。

“毕业前夕以及毕业后半年，流传的你和宋林的桃色绯闻，我是始作俑者。”

我看见你的眼神飘忽不定，我知道你会安静下来，你一直都那么爱我。

我这件被宋林弄脏一点的衣服，后来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就这样在你身上穿了二十年。

２００９年５月６号　手稿

2009年5月8日　定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