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茎兮文波,红莲兮芷荷……因持荐君子,愿袭芙蓉裳。”自梁元帝萧绎那婉丽多情、清美自然的《采莲赋》被文人墨客反复吟唱以来,千朵万朵莲花便如江南佳丽,越过风云时空,淡淡地,静静地,盛放在无数仰慕者的心灵深处。
但就在“制芷荷以为衣,集芙蓉以为裳”的同时,佛教盛行于南朝。名山大川间,寺院庵庙中,佛陀高踞莲座,接受众生的顶礼膜拜,香火缭绕、禅音濡耳之际,莲花又被笼罩上一层厚厚的神秘色彩,并从此远离世俗和凡尘,成为佛陀及其教义的化身与图腾。
时光汩汩东流,莲花开谢如旧,人们对莲的倾慕和顶礼亦不曾稍减。直到宋时,周敦颐更以一篇脍炙人口的《爱莲说》将清宦名士对莲的寄托舒展到极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花之君子”,独斯“莲”矣,又岂独斯“莲”矣!
莲依旧博采天地灵气,沐浴日月光华,引铮铮傲骨独为斯折腰。现代散文巨匠朱自清在水木清华园留下与之相映生辉的不朽名作——《荷塘月色》。此时此地,莲“如一粒粒的明珠,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可谓美不胜收。然而,美艳的莲在洁身自好之余,似乎有几分寂寞,有几分苦闷,有几分常人难以咀嚼的无奈。
莲的心事或浓或淡,或喜或忧,全在水中央,全在云天处,我们可以揣摩,却无法把握。更令人遗憾的是,为了追逐来来去去的浮世名利,我们已无心去感受。
盛夏的黄昏里,独自走到一方水塘前。落日夕照下,荷花或竞放,或含苞,都静静地执箸亘古不变的古典与优雅。摈弃浮躁与杂念面对美仑美奂的生命,我不禁陷入深深的沉思:莲,你究竟是蓉子笔下的《一朵青莲》——“一朵静观天宇而不事喧嚷的莲”,还是席慕容画中秦淮河上的睡莲——“现在正是/最美丽的时刻/重门却已深锁/在芬芳的笑魇之后/谁人知我莲的心事?”
微风轻拂,莲叶涌动如潮。接着,荷花的清香便将我团团包裹。醉人的气息里,周遭的喧嚣退去,此间只剩下我与冰清玉洁的荷花。我分明感到自己正在渐渐迷失,渐渐与他们融为一体。可是,我心不甘情不愿,这当是我与花之君子平等对话的绝佳机会啊!冥冥中,耳畔有上古时仕女的嬉笑声,以及千年不止的风雨声。由远而近,荷花的声音天籁般响起:万物之灵长,你不可能成为荷花,而我也仅仅只是无欲无念的荷花,我们都以拥有本来面目而存在。
风止时,天空还是那么蔚蓝广袤。荷花不语,我亦无言。我知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相对于见证沧海桑田的荷花,我们始终是生命链条中一去不返的匆匆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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