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遍野皆微笑

黄平

在我们村里，大多数女人都来自河那边的北部山区。而这条河，就是发源于威宁草海，流经六盘水特区，进入普定后依次称为马场大河、又称三岔河、木浪河、可处河……的河流。在我们幼小的心目中，河那边，主要指补郎、坪上、鸡场坡、猴场。

而作为是苗、彝、布依、仡佬族杂居的坪上乡，因为石漠化严重，有人在提到坪上的时候，会禁不住摇头叹息说：“那真不是人在的地方！”十五年前，因为恋爱，去坪上的次数多了，走的地方也多了，才觉得那真是个令人叹息的地方。到陇箐的大山深处上坟时，走过名副其实的断魂台，就让我一辈子难忘！零散的村落，寂寞地镶在起伏的高山之间。泥石小路，像迷失在山间的蛇，在坎坷曲折中窜来窜去。要下山过河，必须走过铺满砂状矸石的八十度以上的坡路！那路，一不小心，栽入谷底，便没了三魂七魄！而路边又没什么灌木杂草之类可以借助的。当地有经验的人，或带一头削尖的棍子，或带一把锄头、一把插刀，并且，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有半点闪失。难怪当地人把这地方叫“断魂台”。人们走过一次，就不想再走第二次。在这大山之中，不少的村子，连田都没一块，仅靠贫瘠的山地生活的人们，无论春夏秋冬，怀揣的都是沉重的叹息。打工潮的兴起，在背井离乡的回归中，用房屋改造与家电购置等形式，多少擦掉了些叹息，擦亮了山间的生活。

作为坪上肥田沃土的三岔河谷地，又在十八年前，因梭筛电站修建75米高的大坝而沉入茫茫湖水之中。山间谷地，有一亩宽的土地都算大的。而且大的地块多被分割成豆腐干，分属于若干家人。大多数山地，在三十至七八度的坡上，都是些愁眉苦脸的岩窝窝，都得一锄、一锄地挖。挖就挖吧，反正农村人不缺劳力。问题是春天种下的苞谷，经过夏天施肥、除草，到了秋天，那苞谷还没有长到三个月的老鼠大。真是豆腐盘成肉价钱！这样一来，要不是故土难离的话，山地多的地方，好多人都不想再居住下去。

梭筛电站大坝建成储水后，这些世代耕种肥田沃土的大部分农民，又不得不含泪迁往他乡。少数故土情结难解，的人家，后靠上山。石漠化的山地，难以寄托生存的希望，山民们便结网捕鱼，以求生存。临湖而居的生活环境，还算不错。而除此外更多的山寨，还带着或浓或淡的远古气息，在大山深处徘徊！

看着一座座光骨架的山。有专家预言说，要不了五十年，不要说坪上，就是整个普定，都不具备人生存的基本环境！

坪上，作为妻子娘家，我不止一次地走过一座座的高山，翻过一道道的山梁，跨过一处处的谷地。看到过妇女身背幼儿，手舞锄头，在一片片黑里泛白的岩石间挥汗如雨。看到过老者老奶，勾腰驼背地在遍布岩石的山地上，把泥土当作先天弱智的儿女小心侍候；看到过半大小孩儿，因为将岩窝里的泥土乱撒着玩而被母亲斥骂的情景。然而，把土地当着生命看待的人们，勤劳的汗水，却难以浇肥希望的土地。秋天，他们的艰辛付出，收获的却是一声声叹息！难怪，那位专家的预言，会从内心深处震撼了地方高层，点燃他们对普定、对坪上未来的追问……县乡父母官们，从“蒙浦河”小流域生态治理的思考中，从退耕还林的春风里，孕育出了坪上乡生态与经济并举的石漠化治理的智慧。

有了思路就不愁出路。在政策的激励下，成功的试点，春风般吹醒了坪上这块处处石漠的土地。春天，成车的“冰脆李”苗木，带着成活的责任，带着希望的信心，一批又一批地落户坪上的石旮旯、岩窝窝。

五千，一万，一万五、两万亩……成功种植的规模，像女大十八变的姑娘，越来越喜人。一年一度，光骨架的岩山上，一片片的石窝窝，被春的彩笔，点染得千山如浪，遍野如雪。点缀其中的桃红，如仙姿舞女。在这花的海洋里，千千万万的蜂蝶，成群结队，舞动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一丛丛、一片片的李花，让人感到满山遍野皆微笑。

花开引来百鸟欢。各种各样的鸟儿，赶热闹似的，开始了兴高采烈的自由。

花开的浪潮在沉静的岁月里迎来了丰硕的喜悦。这时候，坪上的果农们，将枝头闪动的希望，化着力量，酝酿下一个春天。

而我，面对石漠化治理的欣慰，顺口编了几句山歌：

坪上石漠岩窝窝，如今乐得笑呵呵！

李树花开满山坡，人与自然和谐多。

石漠化，不用愁，种果种树有奔头；

政策鼓励有补助，勤劳智慧创幸福。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