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深秋的一个无月的夜里

地点：一间只有十四五平米的小房子里

人物：夫（老杨）、妻（老吴）、邻居（老张）、娃

布景：进门正对着是一张加宽的单人床，床前是一张只用几块木板和几根木条做成的饭桌，有几只乳白色的大桶，进门左边是个煤炉，炉火燃得正旺。炉子里边的墙上有几个袋子，装着三四个鸡蛋，还有一些黄豆，一把发亮的菜刀也挂在那儿，南边的窗子上挂着几件带有铁锈的破旧衣服，风吹着，摇摇摆摆的。

【从袋子里掏出钥匙，另一只手提着干活用的工具，迅速地打开门，将工具搁在门背后的角落里，丈夫老杨跟在后面，看上去疲惫极了。】　幕起

妻　（拿了盆，向公共卫生间走出）你坐会儿，我去打些热水来，洗了手做饭。唉，最后这两个小时，干得好累啊，又累又饿，实在不行了，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夫　（缓缓地放下身子，坐在一只小凳子上，拍了拍双手，从袋子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支烟，点燃吸起来）要都像今天这样子，干不了几天不把人累死也要累得半死不活的。虽然钱还是比较多，但是命还是重要。一晃晴了二十来天了，也就有了二十来天没休息过了。改哪天下雨，好好睡一觉（望了望漆黑的窗外，叹了一口气，又叭嗒叭嗒的吸了几口烟）

妻　（端来一盆热气腾腾的热水，放在老杨面前，还递给他一块手帕）先洗洗手，洗洗脸再说，我来做饭。想休息，慢慢等吧，谁知道老天什么时候下雨。也不知道家里咱娃，咱妈怎么样。你妈老了，走动哪儿也不方便，咱娃一人在家，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每天都吃了三顿饭的，有没有去看奶奶。冬天就快要到了，给咱妈寄些穿的回去吧。（洗净了锅，做饭，收了窗上的衣服）

夫　（挪着身子，坐在床上，累极了，准备躺下去）是啊，等哪天空了或是赶上下雨天，我们去邮局给咱妈咱娃寄些东西回去。你说咱妈，我们前年托人捎回去的棉鞋、棉帽，过年也没见她穿戴过，这老人，有件新衣服也舍不得穿，留在那儿做啥呢！

妻　（娴熟地切菜，炒菜，锅里噼哩啪啦地响着，小屋里弥漫着一股股菜的清香）死了再穿呗，听人说，死了穿上新衣服，新鞋帽，灵魂才容易升入天堂，这样就不用在地狱受苦。老人生前舍不得吃穿，为的是死后灵魂好升上天堂。哎呀，快，娃他爸，快，赶快打开收音机，收听明天的天气预报。没准儿早就完了。昨天比今天下班稍早一些，还好没有错过今天的天气预报。昨晚不是播了咱家乡今天是阴转小雨吗，快听听明天是啥天气，告诉娃，注意天气变化。

夫　（老杨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台四成新的半导体老式收音机，迅速拉出天线，打开调频开关，调到天天都收听的天气预报广播台。“四川，多云转阴，14到18摄氏度；重庆，中雨，12到16摄氏度；贵州，多云转小雨，14到18摄氏度……”老杨笑着双手托着收音机，尽管有哧哧的电流声，他听得很仔细）娃他娘，正好，正好，还没错过，重庆明天是中雨，赶紧吃了饭去给他大伯打个电话，告诉娃他大伯，明天中雨，温度很低，叫他转告咱娃，注意添加衣服，给奶奶也加些衣服，晚上给奶奶灌个热水袋，暖暖脚。叫奶奶昼不要外出。

妻　（端过两盘香喷喷的菜，和一大碗汤，盛了一碗饭，放在床前桌子上，拿了酒杯，倒了半杯散装白酒）娃他爸，吃饭了啊，累了，喝口酒吧，吃了饭你就休息，我到外面去打电话，不出意外，明天还得照常上班呢！

妻　（端了饭，夹了菜，香甜地吃了起来，在一个盘边夹起几块剩肉放在老杨的碗里，自己接着吃起来）你说咱娃个人在家上学，放学，娃会不会到处乱跑，我们放心得下吗？

邻居　（夹着支烟，踱了过来）哟，才吃饭呢，听说，不久前，我们村子里有一家，也是没父母在家，姐弟两人在家，有天夜里，姐弟俩去他们大伯家吃晚饭去了结果……

夫　（皱了皱眉）老张，结果怎样了。

邻居　他们家被偷了，可恶的强盗撬了他们家的门，把一坛猪油和几块腊肉偷走了。

夫　（从一只白桶里提出一小袋花生米，盖好盖子，捏了两颗在手里）村儿里竟有这等事发生。

邻居　（抖了抖烟灰）可不是，就是前不久的事儿，咱可得打电话叮嘱家里的娃，没事儿别到处乱跑，就在家呆着，叫周围的邻居，乡里乡亲们多留意一下家里周围，你说这天远路远的，我们能放心吗！

夫　（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嚼了颗花生米）这年头，农村里，多数孩子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丢下孩子在家里，家里被偷了，也不能全怪孩子。做父母的责任最大。孩子们基本上都在上学，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是来自父母的关爱，家庭的温暖，父母的精神支持和鼓励，和城里的孩子相比，他们拥有什么？他们啥都没有，反而还要担惊受怕。上学可能还想着那个空荡荡的家。

妻　（放在碗，在锅里换盛了一碗热汤）老杨，你说咱娃会不会恨咱们呀，恨咱们没有给他爱，没有给他家庭的温暖。

夫　（仰起杯子，饮完了杯里所有的酒，叹了口气）很难说啊，小学和初中时，娃是在他外婆家度过的，直到现在娃上高中，我们一直都不在他身边，没给他做过一顿丰盛的生日晚餐，没给他洗过衣服，他会恨我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邻居　（打开烟盒，递给老杨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一支，悠闲地吸起来）你们家娃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很听话，读书成绩也不错，一年后肯定能考上大学，成为村儿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他怎么会恨你们呢，没有你们挣钱供他上学，那他才会真正地恨你们。他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应该为此而感到骄傲、自豪才是。自己辛辛苦苦做苦工挣钱让孩子上学，每天都坚持收听天气预报，刮风、下雨，增温、降温，你们都要打电话回去，叮嘱娃增减衣服，防暑防寒，虽然娃长大了，家里的奶奶，娃你们都对他们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时不时地寄些东西回去。真的，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像你们这样的父母不多了，既孝敬父母，又疼爱孩子。娃是读书人，他会理解你们的。

【老杨放在碗筷，老吴开始收拾餐具】

妻　（将碗筷放在一只桶里，在一个热水瓶里倒了热水，开始洗碗）依我看，咱们以后给娃寄钱，寄到他舅舅家，娃用钱就到他舅舅家去取，这样也许放心些。

夫　（吐一口白烟）马上就要入冬了，这儿的冬天特别冷，风雪频频出现。在特别冷的进候，工地是会被命令全部停工的。一进冬天反正也做不了多久的活儿了，不如你先回去，照顾奶奶、娃。把家里打理好，我到腊月才回家，咱们一家过个像样的年。以后你就呆在家里，哪儿也不用去了，咱娃就要上高三了，咱不能让孩子误了大事啊。等咱娃考上大学，你想想，在咱村儿里是何等的风光、伟大啊。

妻　（收拾好了一切）你看你，总是慢吞吞的。说好了要去给娃打电话的，你看，又晚不吧，家乡明天中雨，也不知道娃怎样。

邻居　（扔掉烟头，在衣袋里掏出一部老式手机）要打电话是吧，就在我这儿打吧，天这么黑，这么晚，又这么冷，打公用电话你们还得走十多分钟的路呢，他们若不介意，就用我这“土砖头”吧。也许明天会下雨，下雨好，下雨就可以休息啰……

（023-52……老张拔出去了，拿在耳朵处，嘟、嘟、嘟通了，老张递给老杨电话）

夫　（接过电话）喂，他大伯啊，一切都还好吧。你转告娃，明天中雨，你叫娃给奶奶加件衣服，自己也别忘了。

娃　（从大伯手中接过电话，激动）喂，爸爸，你们还好吗？我是小宝，七点多钟的时候我在表叔家看了天气预报，你们那儿雨夹雪，温度也很低，我正准备在大伯家打电话给你们，想送给你们做孩儿的对你们的关心。你们就先打过来了。

妻　（从老杨手中接过电话，抽泣了几下）娃，听爸妈的话啊，好好学习，别为爸妈担心。你大伯离奶奶家远，放假了，你要多陪奶奶，我们在这边很好，一切都很好，真的。

娃　（不停地抽泣着）大伯都告诉我了，你们那儿的生活条件很差，你们还每天都坚持收听家乡的天气预报。刮风、下雨，冷了，热了，你们都打电话给大伯，让他转告我要注意增减衣服。

妻　（唔着鼻子，不停地抽泣）娃，听妈说，没有的事，我们的生活真的很好，你好好上学，这是给我们最好的回报。这次不说了好吗？我们用的是你张叔叔的手机打的，长途很贵的。我挂机了啊。

娃　（抽泣得更厉害）那你们多注意身体啊，入冬了，天更冷了。（呜呜声更大）那我先挂机了啊，爸、妈，你们干活当心便是了。要保重身体啊。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老吴听得出来，电话那头的娃抽泣得很厉害，很伤心。】

【老吴扑倒在老杨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幕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