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噢！下雪了！

终于下雪了。清晨起来，整个院子白茫茫一片，晶亮晶亮的。月季、冬青、房檐上落了厚厚一层雪，梧桐树也银装素裹的，煞是好看。雪，还下着，象一朵朵小梅花，轻轻盈盈，飘飘洒洒。天地一片圣洁，好迷人，好清爽，好激动啊！

这是一场春天的雪！

这是一场期盼已久的雪！

这是2009年2月27日的雪！

三个多月，一百多天啊，天，一点雨未下，一片雪未落，大地渴盼着，树木渴盼着，麦苗渴盼着，野草渴盼着，人们渴盼着！但是，天一直未下雨。人民网报道：“《中国北方遭遇了自1951年以来的最大干旱，麦苗蔬菜大部分枯死》……入冬以来我国北方地区持续少雨，致使西北东部、华北、黄淮西部、江南东南部、华南东部等地出现了大范围的中到重度气象干旱。……遭遇了自1951年以来的最大干旱，已经104天没有出现有效降水。……原本肥沃的土地已经出现沙化，就连耐旱的野菜也干成标本，用手一碰就变成干粉。”

现在，终于下雪了！我张开双臂，伸向天空，对着纷飞的雪花，我深深吸了一口雪气，长长的“啊——”了一声，浑身舒畅极了。在院子的小路上，我尽情欣赏着满园雪景，欣赏着漫天雪花，享受着一片纯洁，享受着一片清爽　，脚下响起“咯吱，咯吱”的美妙音乐！

院子里，同事们在打扫路上的积雪，他们一边扫，一边笑，一边闹，焕发出青春的气息，沉浸在这一片雪的海洋！快扫完雪时，老曹给我说，一会出去拍雪景，我说：“好啊！”

然而，局上突然打电话通知说有事情，叫我马上到局里去。我就匆忙的赶到局里，待事情办完时，已经快11点了。我就随便到郑兄的办公室去坐坐，寒暄一会儿后，郑兄说：“我们踏雪去！”我犹豫了一下。说实在的，谁不喜欢游玩呢，再说，我最近真的很累，也真想出去散散心放松一下，可是，最近手头的活真的比较多，眼下还正在赶写一个材料，我怕出去时间大影响工作，但是，郑兄的盛情难却，我就随同着一起去踏雪。

郑兄又邀请了几个朋友，我们在县委旁边的烙面馆吃了午饭，我平时喜欢喝点小酒，就要了个“3两3”，硬是给郑兄、陈兄斟了一点点，一起喝了。是啊，难得这一场雪，难得去野外踏雪，也难得放松一下，我顺便邀请了老曹，叫上妻子，一起去踏雪。

我们开了两辆车，一行七人驱车前往昭陵踏雪。昭陵，是唐太宗李世民的陵墓，在县城北20公里的九嵕山上，海拔1888米，陵园面积2万公顷，周长60公里，陪葬墓180余座，是我国帝王陵园中面积最大、陪葬墓最多的一座。昭陵依山为陵，九曲盘桓，一柱擎天，气势雄伟，被誉为“天下名陵”和世界最大的皇家陵园，杜工部在《重经昭陵》中写到：“灵寝盘空曲，熊罴守翠微。再窥松柏路，还见五云飞。”　

昭陵，我去过很多次，但是，雪中登昭陵还是头一次。在入山口的地方，我们下了车。雪，一直下着，雪花象鹅毛一样，飞着，舞着，非常好看！风，冷嗖嗖的，带着淡淡的泥土味，带着淡淡的果木味，带着淡淡的野草味，空气非常清新！放眼望去，整个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郑兄和陈兄是“驴友”，喜欢爬山。郑兄让司机罗兄、曹兄和我妻子开车上山，在长乐公主墓那儿等我们，我们四个人，郑兄、陈兄、老曹和我从小路上山。

二

我们下了旅游路，顺着小路朝西北方向往山里走去。走了一会儿，前面就没有路了，左边是沟，右边是山，我们就沿着两个山梁中间的“小路”开始爬山。郑兄拄着个拐杖走在前头，我跟着陈兄，老曹随后，我们一边爬山，一边聊天，一边拍照，很是快活。虽然，小路比较崎岖，也有点滑，但是，在城里憋久了，看到这样的美景，大家都很有兴致，很有劲头，连蹦带爬的向山上走去。

登上山一看，又是一道山。我们发现左边的小路比较平坦，好象平时人走的也比较多，就顺着左边的小路往前走。走着，走着，前面成了悬崖深沟，没有路了，我们就调转方向，继续向前走……

雪，还在下，到处是一片白茫茫，到处是一片雾蒙蒙。翻过一道小山梁，是一片比较平坦的雪地，我们欢快的跑向空旷的雪地，一字排开，坐在雪地上，掬起一团雪，双手捧在胸前，陶醉在这美好的雪景之中。也许是爬了一个多小时的山，或者是中午喝酒的缘故吧，我感到浑身冒汗，口干舌燥，就顺手抓起一把雪吃到嘴里，冰甜爽口，满口生津，舒服极了。我连声说到：“啊，好吃，真好吃！”郑兄、陈兄、老曹也抓起一把雪吃了起来。

突然，我看见雪地中有一个铁塔，据说是一个旅游开发商建造的，我就率性爬了上去，极目眺望，但见雾海迷茫，什么也看不清。老曹只是尽兴的拍照，拍下了我许多爬塔时的狼狈形象！

我们在雪山里，边走边吃边笑边闹，空寂的九嵕山中，留下了我们深深的足迹，飘荡着我们欢快的笑声！这时，陈兄问：“我们现在往哪个方向走着？”郑兄说是往南，陈兄说是向东北，我感觉是向西南。我忽然想到观察树木可以辨别方向，就指着路边的几棵树说，树枝密盛的方向是东南方，疏稀的是西北方向。陈兄说，那你看这树哪边稠密呢？我就看这边稀少，那边稠密，他说的树枝疏密和我说的正好相反。我们举目望去，整个一片雪雾蒙蒙，根本看不到九嵕主峰在哪儿？郑兄说，怕啥呢，大不了原路回去。接着，他用手杖指着右前方说，前边可能就是东坪村吧。

果然，走了一会儿，我们看到有几户人家，散落在山野间，在一片粉妆玉砌的世界里，显得那么宁静，那么温馨，好象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穿过小村庄，我们继续向前走。突然，老曹指着右前方说，前边有个牌子，上边可能是公路，我们爬上山涧，回到了公路上。

我们顺着公路向前走，郑兄给司机罗兄打手机说，我们现在沿着公路上往上走，问他们在哪儿。罗兄说他在长乐公主墓那儿，马上开车过来。我们就边走边拍雪景，突然，老曹说：“快看那树，美得很！”我们顺着老曹指的方向看去，呀，左前方的一棵树，冰雕玉砌似的，煞是好看！。我们小跑似的来到玉树前，是一棵柿子树，长在路边涧梁上，银装素裹，玲珑剔透，真的是玉树临风，亭亭玉立，给人以圣洁的洗礼！我们惊诧玉树的风姿，惊诧大自然的神奇，惊诧大自然的神斧鬼刀，都争着在玉树下拍照留影……

一会儿，司机罗兄就开车来了。我看只有一辆车，就问那一辆车呢？罗兄说，他们在长乐公主墓那儿踏雪逛了后，我的妻子和曹兄就回去了。

三

我们乘车来到昭陵主峰山下，郑兄让司机罗兄把车开到北司马门那儿等候，我们四个人计划从昭陵南面爬越主峰，之后，从北面下山，到北司马门碰头。

昭陵的正门是北司马门，我们以前每次都是从北面上山的，游客们也都是从北面上山参观的，我们四个人都没有从南面上过山。据说，太宗建造昭陵时，为了增加陵墓的雄伟气势，挖掉了山南边的土，以土堆陵，致使昭陵南边成了一条大峡谷，之后，为了防止后人盗墓，又下旨挖掉陵墓南边的坡土，使昭陵南边变得齐楞齐坎，非常陡峭，使人难以立足攀越，更使昭陵显得横空而出，峥嵘险峻！

我们脱掉外套放在车上，开始攀登昭陵。因为来的时候，怕山里太冷，都穿得比较厚，可是，刚才在爬山时，我们一个个气喘吁吁，浑身冒汗，都脱掉了外套，拿在手上，很是累赘，很是不便。这次，我们轻装前进。

沿着一条小路，我们顶着寒风，冒着雪花，踏着冰雪，向昭陵主峰走去。一路上，我们兴高采烈，一边走，一边欣赏迷人的雪景，一会儿驻足远望雪花纷飞雾海茫茫；一会儿边说边笑抓几把雪抛向空中；一会儿躺在萋萋草丛中拍几张雪景，真的好惬意，好爽快！我更是恣意，因为酒火中烧，口干舌燥，我一路赏景，一路吃雪，真切的享受着昭陵的美景、美餐！

经过好长时间的跋涉，我们到了徐娘娘庙前。庙前有一个石门，门上镌刻丹书着“徐娘娘庙”，门下是一尊徐娘娘的塑像，显得非常端庄贤淑，里面有两孔石条砌成的窑洞。据说，徐娘娘是唐太宗的贤妃，姓徐名惠，民间叫她徐娘娘，她聪慧绝伦，资貌迷人，五个月时就会说话，四岁时能背诵《论语》，到了八岁，就写一手好文章。唐太宗驾崩后，年仅24岁的徐娘娘哀慕成疾，香消玉殒。唐高宗把她安葬在昭陵主峰之石室，根据当地群众传说，主峰东侧的两孔窑洞就是安葬徐娘娘的石室，其中一个是墓室，一个是寝室，并流传着一个徐娘娘显灵救治聋哑女孩的神奇故事，人们因之把徐娘娘奉为司言女神，彩描玉身，顶礼膜拜，香火不断。然而，我们看到的徐娘娘庙却显得有点凄清荒凉，残败寥落！

但是，徐娘娘窑洞上边的雪景却是很美的，有几株不知道是什么树，枝条稠密，落满了雪，晶莹剔透，甚是招人喜欢。郑兄说道：“确实好看！”就爬上去拍照，他站在雪树丛中，以拐杖为剑，做了个太极剑势；陈兄爬上去，伸张双臂，来了个仰天长啸；老曹斜挥右臂，来了个潇洒自如。之后，我们在徐娘娘庙前拍照留影，徐娘娘庙门前是石板地，上边落了厚厚一层雪，非常光滑，拍照时，我一不留神，脚下打了个趔趄，陈兄赶紧把我拉扶住了。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徐娘娘庙在半山腰，南边就是深山大沟，如果掉下去，后果真的不堪想象啊！

四

过了徐娘娘庙，前边就没有路了。

我对郑兄、陈兄他们说，咱们还是回去吧。郑兄、陈兄说，已经来了，怕什么，往上爬！我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向昭陵山顶爬去……

我们踩着石头窝，扒着石头棱，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前攀爬。山上的细茅草，稍微一揣就断了，野酸枣树满是刺，一碰上就扎得手臂生疼，山上的石头，冰冷冰冷的，扒着石头往上攀，手指头冻得又僵又硬又疼。

我们象壁虎一样向山上爬着，周围是雾海茫茫，三、四米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们都知道，脚下就是万丈深渊啊，如果手上没扒好，或者脚下打一下滑，掉下去，就完了。我瞪着眼睛，咬紧牙关，摒住呼吸，全神贯注的跟在郑兄、陈兄的后边，一点一点的向上攀登。

我们爬山时，老曹一路拿着相机拍照，一直跟在最后边，在一个陡峭险要的地方，老曹连攀了几次都没有爬上来，后来，他机敏的迂回到别的崖石上，才爬了上来。

经过艰难攀登，我们终于爬上了顶峰，看到了昭陵之巅的神女雕像。然而，我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傻眼了。昭陵峰巅有几块巨大的石头，我们是从西南方向攀上去的，神女雕像在东北边上的巨石之上，当我们走向神女雕像时，发现根本过不去的，虽然，神女雕像距离我们只有五、六米之远，几乎近在咫尺，似乎伸手可及，可是，巨石中间却有三、四米宽的鸿沟，绝对是难以逾越的，此路不通！怎么办？

我们先从大石头上往下爬，真的是上山容易下山难，上山是手脚并用，重心近平衡好控制，而下山就不好把握了，尤其是下雪，又冰又滑又冻的。我们艰难的爬下大石头，站在昭陵山顶，望着四周雾海茫茫，经受着凛冽刺骨寒风，也许是不爬山不用劲了，也许是穿得比较单薄，也许是心里有点忐忑害怕，我们都感到身上发冷。怎么办？我们都蔫了，过，又过不去；下，又陡又滑；打电话，没有信号，我说打“110”，郑兄他们又不让打。怎么办？我们都没有主意了。

“先坐下抽一个烟再说！”我说到。我们就坐在昭陵山顶上，抽起了烟……

等了一会儿，我一看手机，已经快五点了。要想办法啊，不然，今晚就要冻死在这昭陵山上。郑兄说，往前边绕一点看能不能过去。我说，那你带路，先爬过去看看，有“路”，如果能过去，我再走！郑兄和陈兄就从西南山边上摸索着往前爬走。他们走了一段后，说有一条“小路”，可以爬过去，我和老曹就跟着他们后边往前爬。下坡路真的难走，脚下很滑，我们扒着崖石，一步一步往前挪腾……天无绝人之路，最后，我们从昭陵西北角终于爬了上去！

站在昭陵之巅，我们欣喜若狂，载歌载舞，望着雪花飞舞，雾海茫茫，我们大有一番英雄气概！我爬上有神女雕像的大石块，站在神女雕像旁，老曹给我拍下了一张与神女雕像的合影。这时，陈兄放开喉咙，唱起了《美丽的草原我的家》，我们也一起跟着吼：

“美丽的草原我的家　

风吹绿草遍地花

……

啊，牧羊姑娘放声唱，

愉快的歌声满天涯；

牧羊姑娘放声唱，

愉快的歌声满天涯！”

吼到尽兴处，我率性脱掉了上衣，光着身子，站在冰天雪地里，我们歇斯底里的仰天大吼，对天长啸！是啊，人生难得一回“二”，难得一回狂，难得一回醉！难得一回真正的放开，真正的洒脱，真正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站在昭陵山上，我们把平日的一切不快、郁闷、窝气，统统吼了出来，统统抛向九霄云外！真的是开怀，真的是惬意，真的是舒服啊！

五

我们在昭陵山顶疯狂了一阵后，开始下山了。

昭陵北麓的积雪很厚，有20多公分。下山的小路很滑，一会儿就摔一跤，一会儿就蹲一个彀子蹲。我干脆坐在雪上往下滑，一滑就是一大截路，弄得满鞋、满裤腿、满脊背钻的都是雪，很冰、很爽。郑兄、陈兄、老曹他们看我往下滑，也都坐在雪上往下滑，我们滑着、滚着、笑着，笑声飘荡在九嵕群山。

可惜，这时老曹相机没有电了，不能拍照，如果有电能拍照，拍下我们往下滑的情景，那绝对是非常好看的，比孩提时玩滑雪打雪仗更刺激、更精彩的。

滑下山后，陈兄衣服口袋里，到处都“装”满了雪，他从口袋里一掏一把雪，洒向空中，我们边说边笑地向北司马门走去。这时，我们突然听到：“滚沟了！滚沟了！……”的呐喊声，仔细一听，是何局的声音。之后，我们在昭陵六骏浮雕的地方相会了。司机罗兄说，我们爬山后，他一个人在底下，很单调乏味，就打电话把何局叫上山来了。何局说，你们爬山这么长时间，不见踪影，人真的很担心，真的害怕你们谁滚沟了，听到你们说笑声后，我才长出了一口气。说着，何局又呐喊起了：“滚沟了！滚沟了！……”他的声音很宏亮、很浑厚，在昭陵山谷久久的回响着……

这时，已经6点多了，天也快黑了。我们乘车去袁家村农家乐吃饭，到袁家村时，已天经黑了。我们四个人的鞋、袜子、半截裤腿全都湿透了，冰冷冰冷的。陈兄给主人要了一双拖鞋，把袜子上的雪水拧干后，搭在电热器上“烘烤”。不一会儿，韩主任也驱车来了，我们一起边吃边聊，好不快活。韩主任在听了我们爬山的情形后，笑着说：“你们真的是冒险，太危险了！你们又不是探险，就是探险也要带上必要的防护工具。”他停了一下接着说：“锻炼不是探险，要锻炼，可以把路程放远一点，万一出了事就受不了！”

是的，韩主任说的很对，确实是这样的，想起刚才爬山的情形，我们也非常后怕，万一一脚没踩好滚沟了，就全完了。但是，这次雪中登昭陵，毕竟是一次惊心动魄而又难以忘却的人生经历啊！

2009年5月6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