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厅里异常安静,没有人磕瓜子,没有人嚼爆米花,更没有人交头接耳。只有个别迟到的人拉开坐椅时发出的轻微摩擦声,之后却是更深的寂静。想必所有在座的人也和我一样,是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来看这场电影的吧?
大屏幕终于亮了,出现一段介绍南京大屠杀发生背景的白色字幕,随之而来的是络绎不绝的飞机轰鸣声、枪炮爆炸声,震耳欲聋。“南京!南京!”四个惨白的大字突然从屏幕中央跳出来,两个感叹号犹如两根森森的白骨,触目惊心!那一刻,我清晰地听到历史的时针在倒转,时间定格到1937年12月,那座最黑暗的城市,南京!
一小队日本兵在城内巡逻,发现有人进入教堂,尾随而至,却发现教堂里挤满了中国难民。日本兵慌了。我却乐了。送入虎口的羊,不吃白不吃!即使对方有武器,可是咱们有人啊,人多力量大,就是一人吐口唾沫也能把这几个小日本给淹死。冲啊!杀啊!可是无论我在心底如何呐喊,那些难民始终无动于衷,脸上流露的只有畏怯和麻木。一个日本兵悄悄溜出教堂满街大喊:“支那人!有支那人!”那群难民不进反退,慌作一团。我一拳砸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懊恼至极。无怪乎鲁迅先生说:“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难道死就那么可怕?落在日本人手里难道还有生存的希望?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放手一搏,杀一个够本,杀一双有赚。这些愚弱的国民比之陆剑雄及其所率的国民军残部实在是有天壤之别。
日本人攻陷南京,守城将领弃城而逃,只剩下陆剑雄率领的一小部分将士顽强不屈地与敌人奋战到底。他们何尝不知这是一场徒劳无功的困兽之斗?可是他们更加知道自己是军人!保家卫国是军人的天职!所以他们义不容辞,视死如归!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巷战,骁勇无畏的国民军取得了胜利。陆剑雄和小豆子会心地相视一笑,我在台下也忍不住为他们喝彩。然,快乐是那么短暂,稍纵即逝。当尖锐的警报声响起时,我的心也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这时,屏幕上出现了陆剑雄的脸部特写镜头,那是一张无比刚毅的面庞,纵然尘土满面,亦难掩其英气,双目炯炯,凝视着远方,若有所思……他在想些什么?我无从得知。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思索与退缩无关!与屈服无关!
中国近代史上最惨绝人寰的一幕上演了!数以万计的难民被日本人象牲口一样地吆喝着,趋赶着来到河边。如果说,在教堂的时候他们尚不知等待他们的是死亡,那么现在,应该完全清醒了吧?总不至于还心存侥幸的以为日本人会大发慈悲地用船送他们过河吧?可是,他们的脸上依然看不到愤怒和反抗,除了麻木还是麻木。枪声此起彼伏,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心在泣血。
日本兵又拿起竹竿趋赶第二批难民,喝令他们起立。陆剑雄及其部下也在其中,他们对日军的呵斥置若罔闻,坐在原地纹丝不动。日本兵被激怒了,或许他们潜意识里有些害怕了,所以才会对已无还手之力的人胡乱扫射。缕缕青烟从难民们尸体上的弹孔里袅袅升起,迷糊了我的眼。拳头紧了再紧,我恨不得将手中的矿泉水瓶作手榴弹一样扔出去,炸死那帮禽兽不如的日本鬼子。
陆剑雄站起来了,挺直了脊梁骨往前走去。我知道这个铁铮铮的硬汉并不是要妥协,他只是想死得有尊严,绝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小豆子也站起来了,默默地走到陆剑雄的身边。这是个勇敢的孩子,本该在父母的庇佑下撒娇享福,却因生错了年代,要承受这样的不幸。我的眼角又一次湿润。
“中国万岁!”“中国不会亡!”当这两句铿锵的呐喊声从国民军的嘴里呼出时,我激动得从座位上站起来。满腔热血在汹涌!在沸腾!在燃烧!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听到北京申奥成功时曾有过,在看到五星红旗在国际赛场上升起时曾有过,那么庄严,那么神圣。那一瞬间,我仿佛也回到了72年前那座充满血腥和泪水的城市,在人群中振臂高呼:“中国万岁!中国不会亡!”
曾经以为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畜生,是因为每个人或多或少总是有些良知的。可是,在看到日本兵残杀中国难民的那些令人发指的暴行后,我为自己之前的幼稚想法感到可笑。日本兵简直就是披着一层人皮的畜生!此刻,我迫切的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日本兵不是喜欢开膛剖肚吗?那我就成全他们。抓一个日本兵来活剐了,倒要看看那张皮下裹着的究竟是怎样一具形体?豺狼?虎豹?
德国人拉贝在当时的南京城内相当于中国难民的保护神,可是这样的神在面对魔鬼般凶残的日本兵时也无能为力。他为自己的爱莫能助感到深深的内疚,所以当他从日本办事处听到必须要交出100名中国妇女充当慰安妇以换取安全区内所有人的安全时,他才会痛心疾首,泪流满面。他哽咽着问道:“谁愿意去?”安全区里顿时鸦雀无声。“我去。”一只白净纤细的手高高举过头顶。紧接着,一只手,两只手……越来越多的手举了起来。我的眼泪也夺眶而出。这些柔弱的女人此刻已然变成了天使,她们明知此去定是万劫不复,却义无返顾。这一刻,谁还敢说女人是弱者?谁还敢说女不如男?
慰安妇的裸尸被人象扔垃圾一样扔到平板车上,一具叠着一具,白得晃眼。一旁喝酒吃肉的日本兵依旧谈笑风声,甚至连一个怜悯愧疚的眼神也吝啬于给,仿佛那些几天前还鲜活的生命只是死猫死狗死耗子,死多少都是无所谓的。我红着眼睛忍不住想冲进屏幕里,揪住日本兵的衣领子大吼:“吃人饭作狗叫的小日本啊,难道你们没有妻女姐妹吗?难道你们在做此兽行时不曾想过假若你们的妻女姐妹亦是如此悲惨地死去,你们会作何感想?举头三尺有神灵!多行不义必自毙!电闪雷鸣的日子你们难道不会害怕吗?天谴难逃!”
唐先生的死不在我的预料,他是拉贝的秘书,而且靠出卖安全区内藏有国民军这一情报换取了日方给的一张“护身符”。按他自己的话说,他是日本人的“朋友”。可是,他的日本“朋友”们是怎样向他表达友好之情的呢?首先,当着他的面摔死了他的女儿。然后,又轮奸了他的小姨子,致其疯癫后一枪打死。最后,把他绑在木桩上做了活靶子。我一直是瞧不起他这种男人的,胆小懦弱,明哲保身。可是当他在获准可以随拉贝先生一齐离开南京时,他却在迈过封锁线后又重新走回去把这宝贵的求生机会让给了伪装成拉贝先生助手的国民党军官。这样的他,让我对他有了新的认识。我想他这个小人物应该就是当时全体国民的缩影吧?他的觉醒也就代表着全体国民的觉醒!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让我印象尤其深刻,他笑着对日本军官说:“你晓得吧,我太太又怀孕了。”我不得不佩服陆川导演,这句台词实在是高明,意在告诉日本人,乃至全世界,我们中国人是杀不绝的,倒下去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中国人站起来!中国不会亡!
角川正雄是影片里唯一一个有点良知的日本人,他明知姜老师多次换衣救人也不点破,在姜老师被人揭发后,为了让她免受日本兵的凌辱,他遵从她的嘱托“shoot me!”让她有尊严地死去。随后又擅自放走了小豆子和老赵,在饮弹自杀前他幽幽地说:“活着比死更艰难吧?”那一刻,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人对中国所犯下的滔天罪孽,所以他用死亡的方式实现了自我救赎。他的忏悔换取了我的一滴眼泪。还有他对日本妓女百合子那份纯洁的感情,也让我为之惋惜心痛。
影片在小豆子的“咯咯”笑声中结束,当片尾出现“小豆子还活着”的字幕时,放映厅里掌声如潮。是啊,小豆子还活着,中国也在日益强盛,这个有着五千年辉煌历史的泱泱大国正在用实力向全世界证明中国再也不是昔日任人宰割的羔羊,那些屈辱的历史只会成为“薪”和“胆”,激励着中华民族更加繁荣和富强!
后记:《南京!南京!》是大片,我个人觉得陆川导演拍得不错,然,不够完美。有些情节安排得不太合理。比如唐先生的死。他好歹也是拉贝的秘书,还给日军提供过情报,对日方也算是有功之人,有一张日方开具的“免死金牌”。莫非导演的用意是想说明,兔死狗烹?还有老赵被日军押上车时哭爹叫娘地喊:“姜老师救救我!”他可是经历过无数场战斗的国民军啊,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的人会这么贪生怕死吗?最纳闷的是有关日军庆祝占领南京庆典的那一段,我个人觉得时间太长,所占比例稍微重了,不知道导演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但愿只是想丑化日本人。他们跳的那段舞蹈实在是猥琐难看,还真象是一群禽兽在手舞足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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