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想写一点关于青年节纪念的文字，来纪念这个充满活力充满激情的节日。这并非为了什么高尚伟大的目的，只因为从去年底开始，颓废总时时来袭击我，直到五月四日的早晨才算勉强停止。这也并非我真的觉悟，而是早晨七点四十三分我便接到了一位老先生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开门见山地祝我节日快乐，令我心头一震，随即哈哈地大笑起来。说实话，就是我已经感到自己老了。

九十年前的今天，即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爆发了我国人民反对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伟大革命运动，简称为“五四运动”。当时的北京天安门前聚集了数千名的爱国学生，高呼“外争国权，内惩国贼”“取消二十一条”“拒绝合约签字”等口号，会后游行示威。五四运动也是彻底地反对封建文化的新文化运动，陈独秀是这次大潮最勇敢的弄潮儿，胡适，周作人是发端者，而鲁迅则成为运动的主将。保守阵垒那一边的扛鼎人物则是中国最后一位古文家，把外国文学引进中国的第一人——林纾，林琴南先生。怎么样？单就看这些响当当的名字，哪个不是重量级的人物？在革命历史博物馆，现在叫国家博物馆里，我就亲眼看到这位老夫子和鲁迅占据同样大的地盘，可见他也是中国文化长河里不可绕过的一人。

我的觉得自己老了，其实真的不是在矫情，其中的无奈简直无法言喻。时光荏苒，斗转星移，我知道人从赤子时的四条腿长到两条腿，再倒退为三条腿，到最后肺不再呼吸，心不再心跳，忘记自己，忘记曾经爱过的人是必然。想想这些，谁能无动于衷，谁能不无奈？就算你鼓足勇气长叹一声，那声音也早被风吹跑了，任你有刘翔的速度也是枉然。

自己才不到五十岁就已经觉得老了，就更不必说早晨给我打电话的张老先生了。这位老先生我已有整整十年不曾见了，前些天我从北京回到家乡，在街上竟然邂逅，而这位已经年逾七十的老先生居然先认出了我，对我来说真是奇迹一般。今早我在电话里说，我还过什么青年节？我儿子都过这个节了。老先生大笑着说，跟我比你不就是小青年嘛。这我是绝对没有资格和他老人家犟嘴的，因为他的儿子刚好和我同庚。

老先生喜欢附庸风雅，喜欢和文化人高谈阔论，偶尔也舞文弄墨，酷爱对瓷器进行贱买贵卖这一行当。我虽算不上文化人但再谦虚也不能说自己是文盲，加之本人又比较善于辞令喜欢欣赏瓷器，所以，十年前在北京共事时合作相处真得挺愉快。

这老爷子多少有点积蓄，加上他的儿子非常能干，所以，他是我们那个圈子里的款爷，每每有什么饭局或者出游活动都是他买单。他曾经和另一位老先生合写过一本叫做《琴南轶事》的书，文笔不敢恭维但是确实下了功夫，反正书是出来了，有作品就进了省作协，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放下电话我没有立刻起床而是给市中心医院的计算机室主任我的高中同学王富森打了一个电话，把刚才接到电话这件事对他说了。其实跟他说这件事无非就是提醒他一下，看看，我们都老了，多少年都忘记这个节日也曾是自己的。我的这个同学业务人品都是优秀的，在单位里得到上上下下的认可。最可佩服的就是，在如今这个道德沦丧的时代，他能坚守住自己高尚的品德，并且绝对乐于助人。像我们这些和他同过窗的人，无论你是工人农民还是干部，有钱没钱更不是他帮你的标杆。你有事找到他，只要他能在权限以内合理合法地办得到他绝对不会推脱，尤其是跟父母长辈有关的事情，他就更加尽心竭力，所以，同学们都很敬佩他。

电话里听到今天是青年节的消息，他的反应和我几乎是一样的，都是觉着离我们有些遥远了。岁月不饶人，当年“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转眼就已年近半百，于是，他最后说的一句话居然是，那天聚聚，就算不这个节。到时你可得来，别总是躲得远远的。他之所以强调后一句话，无非就是我几乎和其他同学没有往来，偶尔回到吉林赶上他们聚会我也是回绝。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我的不合群，我真的是觉得和昔日的同窗们没有话说，生活环境和工作环境都没有共性。男同学还好一点，可以和他们说说社会上的事情发发牢骚，女同学们除了说她们的老公就是孙子外孙女的，而这两样我都没有叫我跟她们交流什么？

同学们没有忘记我，我心里是存着感激的，可是我真的已经很格色很难再回到从前了。他们的心是善良的，尽管人生算不上精彩。

我们就要老去，而中国的希望已经不在我们身上，所以，我宁愿为鲁莽的青年们歌唱也不愿为冷静得近似冷酷的自己说半句好话。五四运动的主角是青年们，黄埔军校的精英们是青年们，有着钢铁意志进行艰苦卓绝斗争的红军战士更是青年们，北京的“一二九运动”昆明的“一二一运动”哪一次青年们不是主角主力？就是近年的抵制日货与抵制家乐福活动不也是年青们踊跃参加吗？叫我怎么能够不为青年们歌唱礼赞？

即便我们功成名就如张老先生，但毕竟是暮云四合。就是我与王富森这一代人何尝不是时时在感叹“夕阳无限好，已是近黄昏”呢？我的儿子已经长成青年了，他是我的希望，家庭的希望；推而广之，千百万青年不就是中国的希望吗？

九十年前的今天，我的父母亲还不曾来到这个人世。二十年前的今天，我们还在这一天恣情欢乐庆祝自己的节日，而今天我却真的深深地感到自己即将老了。世界在变化，中国在前进，将近一百年的图强终于使我们渐渐摆脱思想上的束缚和经济上的压迫以及武力上的胁迫。中国是大有希望的，只要我们坚持科学民主的态度和方法去生活和工作。我已经感到心又激跳起来，好像有一种极度欲求不吐不快的渴望充溢胸间，于是，写下了这些文字。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为九十年前今天的勇士们写纪念，但是，没有他们的觉悟，奋斗，甚至流血牺牲就没有今天的扬眉吐气！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我虽然这一次回乡已经是青春不再，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我的儿子不是正年轻嘛？他也会记住这个日子，记住这个日子的由来，记住自己肩上该担负的责任。人们不会忘记，不会忘记今天是“五四青年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