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们要毕业了,时间催生了男女之间的情感,生怕某人的影子在瞬间消失,留下终身的遗憾。准确地说,那不叫恋爱,我连手都没拉过对方,只是靠得很近而已。我对她是否有好感,我也说不清。总之,她是主角,我是配角,我在配合她演一场人生的话剧。还好,好歹是个人物,不至于老是捧着本书读“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幻想一位少女翩翩走来;或看电视里的生活片为别人的故事情节独自流眼抹泪。
“哎,同学借支钢笔,没墨水了。”坐在后排的女同学低声说。
我转过头一看,哦,是柳叶。读书几年从来没打过招呼,也很少正视过她。她属于小女人型,循规蹈矩的人。
“好了,还你,谢谢!”她还笔时诡秘地眨了眨眼。
我接过钢笔,笔筒咋合不上呢,抖一抖,笔筒滚出一个纸团:“同学,青春是短暂的,我们都要珍惜。我愿意成为你的好朋友”。
好在是自习课,遇上班主任可不是闹着玩的。小女子胆子大。
或许是木讷,一阵清风吹过。那是一个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的年龄。第三天,柳叶故伎重演。纸团写道:“今晚自习后,在三岔路口等我。”按约定时间,我等在三岔路口旁。人群潮涌之后,她姗姗来迟。她独自朝校园外的竹林走去。我神差鬼使地跟在后面。初夏时节,她穿着一件绣花的衬衣,遮住膝盖的黑裙,散发出茉莉花香的味道,在月光的映衬下,眼睛水汪汪的。这个躁动的夏天,一股清泉直淌进心底里,我有一种迷失的感觉。男人的自信又使我故作镇定。
“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她问。耳畔竹叶沙沙。
我还真没考虑过:“不知道,管它呢!”
她一声叹息,神情哀婉:“我也是,毕业后,不知咋办?父母给我找了个对象。”
“你赶快嫁人!”我冲口而出。
一丝不快从她小脸上掠过,细细慢慢地说:“是呀,同学们都要分别了,真舍不得。我早就喜欢你了。”月光透过竹梢顶,洒泄下来,她的脸惨白惨白的:嘴唇红红的,抹了唇膏。我脑子里刘半农的诗跳了出来:天上飘着些微云,地上吹着些微风。呵,这蜜也似的夜呵,教我如何不想她。不过,此刻,她就站在面前。爱情来得太唐突了。
“吻我”小女人要求。这是电视剧中的镜头。她微闭双眼,把脸凑过来。看着她那认真的样子,我忍俊不禁轻笑起来。一秒、两秒,两分钟过去了,我始终没去碰她。我也是不止一次地想过爱情中的曼妙情景,真的来临,又举步不前。她睁开眼,默不作声,一丝憾意挂在脸上:“走吧”。曼妙的时间总是短促的,匆匆而过。我执意送她回寝室,望着她上楼。我躲在灌木丛中,看着那明亮的灯光,和她梳理头发的身影,突然,想起一首老掉牙的苏联歌曲《灯光》,一种夜色梦幻下的意境。我有点为刚才的傻冒后悔。一位老大哥说:“对于爱情该占有的,就要占有”。精典语言!
那个月,也许的爱情的魔力吧。我居然获得市级读书活动二等奖。学院派占了三分之二。于是,柳叶找我借汪国真诗集,交流《文笔精华》的精要,活像我步入文坛似的。其实,我是作品一大堆——没发表;奖品丰厚——全是书。我还想像巴尔扎克一样,有了钱就穷吃海吃的,可惜没机会。
很快就毕业了。空间小了,我整天呆在家里睡觉,我要把这几年的付出劳累偿还。柳叶来了,提着一个衣袋,里面啥也没装,这样时尚。她说:“我父母想见你”。那晚,我趁着夜色到了她家,“伯父、伯母”的一阵喊。老太爷坐在沙发上,微微含首,爱情进入政审阶段了。一会儿,柳叶的姐夫来了,一个外科医生。医生麻醉别人,也麻醉自己,他问本人家庭收入多少,住房情况。我心里直发毛,这些别人很少问过我。“你红包拿多了!”我暗自忿然,再看柳叶,面对外科医生的不屑,居然文文静静地坐在一旁浅浅地笑。
我遭受了一次外科手术似的打击。“滚!”这是我对柳叶分手时的一句话,这是她再次来我家的时候。柳叶走了,不久,她结婚了,男人忠厚、诚实。他们有了女儿,柳叶不甘现状,与男人离婚了,去了南方。有人说她在一家公司工作;也有人说她坐台。林子大了,啥鸟都有。几年以后,柳叶衣锦还乡了,性情也开朗多了。我还觉得那个不出众的小女人好,熟悉的变为了陌生。
“相信吧,一切都会过去的,而过去的将会变成亲切的微笑”。普希金写这首诗时,他的婚姻一团糟。我微笑不起来,这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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