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春去了,这一年的春也去了。
随之而去的——还有年轻的时光。
我一直觉得春之盎然正是我蠢蠢欲动而又不乏躁动的年轻之心,即便是将近三十载的日月转眼而去,哪怕流光一样的短暂,我也不曾用年龄去衡量人生的意义。还记得三月春雨落于深沉静默的大地,打落了浮华的尘埃,使这复苏的脚步越发厚实稳重。因此才看到了一丝春意破了土,几行春趣上了树。四月清明过后,人间芳菲却不尽,虽已赏不到山寺中的桃花,但处处可见“淡朱巧倚着微翠”。正是如时,天凉之气也并未使人觉察出刺骨。而在江南,那句“天凉好个秋”不若大胆将“秋”易之为“春”,这样也可在山闲水懒之时,邀春风也来凑凑热闹。
只因为留恋,所以此刻突然感到了些许的不舍,夹杂着迷惑。
春只一季,年复一年;人只一世,暮暮朝朝。我听一位朋友之妻如此说道:“不行了,人有些老了,现在必须要用化妆品才能保住青春了。”她与我同龄,然“慨叹”之声却绝不是我呼吸间就能达到的标准。她常叹时间飞快,岁月蹉跎了她的脸蛋。因此认为年轻在其身上已经渐行渐远。我只猜测到这是女人的自我安慰而已,一边借由那些慢性腐蚀脸蛋的东西来掩饰自己的皱纹,一边又在人前毫无顾及的谈自己老去。虽然这老去的确处在进行时,可真正的“老”到底是什么?是撞进镜子中的满头白发,还是触手松跨的褶皱皮肤;是布满风霜的苍老面孔,还是弯若如弓的蹒跚行路?这些也许都叫做“老”,或许还有更多吧。
我的迷惑正是由此而来。
几日前见得一老妇人坐在墙根处,身边有很多的纸皮和酒瓶。瘦如干柴,目光无神,怔怔发呆。那时华灯初上,老人瑟缩的模样像是一片残叶,终使得路过的善良人不忍。一位长发美女上前,从口袋中拿出几块钱,嘱咐老人去买些吃喝。老人伸手接过,眼里满是感激,那副风烛残年的躯体不住的抖动,最后很清晰的说出了一句话:“姑娘啊,你比我那不肖儿强多了,我现在活得很累啊……”“累”字当关,拖累心身。老人身累,看得见满地的狼籍。老人心累是在于儿女的抛弃。人一生当有所期盼,不然无欲无求者怎能体会到做人的乐趣。所以当最后的希望变成泡影的时候,这才能算是真正的“老”吧。
然而另一位老人给我的印象却截然不同。那是我在上大学时,乘春风和同学结伴去放风筝。笨手笨脚的我们始终没使得风筝放飞于天际。这引来了一位老人的嬉笑,我还记得他发如白雪,目光灼灼,只是坐在轮椅上。他将我们丢落在一旁的风筝拾起,只在风筝的左侧挂了三个回形针。然后擎住风筝,高举过顶,向我们喊道:“年轻人别为这点事灰心,你们还不如我呢。快,快拽住线,向前跑。”终使得那风筝融进了天空。那个时候,我看到了老人眼里的喜悦,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伴着风筝,一起将一颗年轻的心放飞入寰宇。我仿佛觉到那风筝也有了生命般,忽上忽下摇摆不定,但毕竟它还是实现了它的梦想,因为风筝是属于天空的。
生命一点一滴,汇成涓流,融入江河,而后奔腾入海。发源的地方我们称它为“生”,断流的地方我们称它为“死”,至此生命终结。而“老”亦是人生的最后一段旅途。而我辈仍然还欣赏着春之交响乐,即便如今去矣,也依然回味,为何会有叹老的心绪呢?原来是春走矣,迎面而来的是灼日高悬的炎炎夏日。马上就令我们想到了干涸的沙漠,饥渴的植被,刺目的天地以及鼻内的憋闷。无非使自己身体难受而已。可忘了那正是夏日的炎热,我们才体会到了凉风的可贵;也正是磅礴的大雨,我们才看到了傍晚的彩虹。自此我也终于明白了春去的意义。
一年四季,各有花开;花开之时,再求落败。人之一生不知是否相似?但求这一路有过辉煌,终究也是归于泥土。但别忘了,明年此时,我又可重上枝头,笑一年春花秋月,夏雨冬雪。
那既然四季我们都要经过,为何此春一去,就望见了冬季呢?就算有招一日我们需经过冬天,那也是充满趣味的季节。是否应该保持一颗永不老去的心,那我们看到的将是又一个开满希望的春季。
桃花笑春风,而春已去。人面相应红,是心不老。
我留恋于春,春亦不会留恋于我。而我心中有春,那春日终将伴我一生,何必在乎老与不老。
春色无边,悄然走远,山未曾变,水未曾变。
人生一世,自寻烦恼,心若不老,人亦不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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