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五一”节,太阳有点热,走远了就很容易累。周围的人趁着双休日与节日相连的好机会,有的探亲访友,有的野营垂钓,有的游山玩水。他们纷纷驾车出游而去,没有车的我,清闲在家,高枕翻书,闭目养神。
时近晌午,忽听得一串串最为熟悉而亲切的鸟叫声,这叫声既高亢又嘹亮。我下意识地自语道:“哦,‘猪栏鸟’叫的这般起劲,这几日天气准定很好的。”接着我习惯性地聆听,听这鸟儿它又在说些什么呢。哦,听出来了,鸟儿在说:“老韦的邻居,脾气是好的。”我不会去思考鸟儿为什么这样说,只知道鸟儿好像是这么样说的。
我听了这种鸟的叫声之后,便习惯地将它的叫声笔记在本子里。自从我发现这种鸟在一个很长的周期里,每天的叫声都不相同,便觉得有趣的那时起,就做了这种记录,大概已有十多年了。
鸟声是怎样记录的呢,我只能根据它叫声的旋律起伏和音调,想像着用一句人话来记录它,这当然是不很准确的,但我以为这句话的内容并不重要,只要知道有没有区别就足够了。
这十多年来,我对这种鸟声的记录,从来是很随意的,并非严格的坚持和认真,所以没有设立专门的记录本。不过,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倒也记录了不少,它散乱地分布在各种各样的本子里。好在这两天清闲,我突然产生一个念头,要把这些鸟声集合起来,看它这些年来都“说”了些什么“话”。我翻开一大堆本子,大海捞针一样的搜索,却也收集了不少,我一一抄录下来:
“知道了没有?……没有!”
“具体的……瞧瞧瞧瞧。”
“百类百分比,七十四卦化爻。”
“新妻小孩去吧,请你赶快带回去!”
“知吉利岂知巴,没有,谢谢,再见!”
“意以利,夹追名!夹追名!夹追悔!……噫---”
“你们的档案看过了,没问题!没问题!”
“喂!喂!听见没有?”
“蹊跷……打—,打—”
“睡觉吧,快喂!你去睡觉吧!”
“知道吗?我会去接你!你去吧!”
“悲悲悲,打鸡叫,鸡鸡鸡,悲悲悲打鸡。”
“你必须讲清楚,讲完完去!”
“你必须讲它清楚,把它讲完去!”
“你以为我不知道!讲喂!讲喂!”
“个体户—容易搞掂!”
“一会儿,咱们回去!”
“一会儿,咱们去去去了!……去喂!”
“外侨外侨一起去—外侨。”
“外侨去外侨,去吗—外侨!”
……
我想,还有很多很的,要全部都找到,那是太费心费时了。当我觉得要翻完这堆本本是太累和没必要时,就不再翻不去了。
这一串串叫声,借用文字以记录,这对于人类来说,应该没有任何意义,然而对于鸟类来说,准确地说是对于它们雌雄之间来说,也许有一定的意义,但我们哪能知道呢?也许是雄鸟的求偶信号,也许仅仅是雄鸟为了表现它很会歌唱很有能耐而已。
我经过多年的观察,知道上述这些歌都是雄鸟的叫声。这种鸟在鸣唱时,它必定站在周围的最高处,它从来不在低处唱出这样的歌声。我还发现,这种鸟在一个很长的周期里,每天的叫声都是不相同的,一天换一种花样。
“猪栏鸟”的学名叫“鹊鸲”,是我们这里一种最常见的鸟,它有一只电脑“鼠标”大小,背黑腹白,两翅有白斑,雄的羽毛黑得发亮,极善鸣唱,雌的毛色黑里带棕,不常鸣叫。它们常在高险的石洞或墙洞做窝,蛋绿色,一宣窝四五个。它们不在野外生活,喜与人类邻居。它们经常出入牛栏猪圈、牲口棚中,觅食蠕虫粪蛆。所以本地人有些人称其为“猪栏鸟”、“猪粪鸟”,这些名字都不雅。由于这种鸟酷似喜鹊,有些人又给它一个雅号—“四喜鸟”。
这种鸟,喜欢在黎明歌唱,以致有人又误称它为“太阳鸟”。每天早上,天刚拂晓,这种就高高地站在屋顶或烟囱之上,歌唱不止,直到雌鸟飞来,它们才双双飞走。然后在远处,就听到它们亲热纠缠的另一种相互呼应和对话的鸣叫声。
当我抄完这些“鸟歌”之后,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还要做些什么,便觉得有些无聊起来,于是我呆呆地伏在书案上,胡思乱想起来。我想,自古以来,人们所豢养的宠物鸟,以画眉、了哥、鹦鹉为珍贵,以为它们善叫,所以给它们配以金笼,食予金粒、饮予甘露,以“金屋藏娇”比喻也不为过。殊不知,不论从叫声的花样、旋律的复杂性和变化性,还是从叫声的优美、嘹亮程度来看,那些妖贵的笼中之鸟无论如何都是比不上这种出入于牛栏猪圈的“下贱”的“猪栏鸟”的。
然而,自古以来,“猪栏鸟”哪怕唱的再动听、再起劲,哪怕唱的花样再多,也不会得到豢养者的青睐,它们住的永远是石洞,食的永远是粪蛆,只因为它们的名称和行为与“猪”和“粪”有关。什么时候,人们忘了它与“猪”和“粪”有关,只管它叫“太阳鸟”、“四喜鸟”; 什么时候,它不再出入于牛栏猪圈了,那么它离住金笼、“锦衣玉食”的日子就不远了。然而,如果那种日子真的来了,也许是它的悲哀。难道它不明白,被锁在金笼里“享尊处优”,哪比得上自由歌唱、自在飞翔的快乐吗?
我又想,今天是“五一节”,但人们往往忘记了这个节日的全称是“五一国际劳动节”,这是大概是为了尊重劳动者,尤其是体力劳动者的缘故吧。在当今中国,父母们十分注重和强烈地要求孩子读书、考大学,学生们拼命地应试,难道都是为了更好地劳动吗?值得怀疑。也许还夹杂着为了远离“猪”与“粪”、摆脱低级劳动的心思;也许还夹杂着向往“金笼”、“锦衣玉食”的意念。如果真是如此,我们的教育是值得深思了。
忽然,我从遥远的遐思回到了现实,思维与当下的我立刻接了轨。
我想,今天我虽然没有去游山玩水,没有去感受外面的世界,但我玩味这些鸟声,心中若有所得,感觉也是很悠闲和愉快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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