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瘸子的南杂店生意越发清淡了。
麻石镇的街坊们大多坐在牌馆里,只是偶尔过来买包烟啊瓜子什么的。张二瘸子到隔壁张胡子牌馆里去的次数也就越发多了,看着堂客赢钱总比干坐在那鸟不生蛋的店子里好。有买东西的,只要大声喊:“张二瘸子,又死哪里去了?”不用堂客催,张二瘸子就会忙不迭地一瘸一瘸地过去。
这天张二瘸子看堂客打牌正看得高兴,突听得隔壁有人大声喊:“张二瘸子,你们家店子被偷了。”吓了张二瘸子一大跳,张二瘸子堂客早放下手里一把极好的牌,打飞脚似地抢在张二瘸子的前头。
南杂店已是一片狼籍。几瓶好一点的酒与两箱烟已不翼而飞,张二瘸子堂客哭着骂开了,张二瘸子早惊得六神无主。有人就拨了派出所的电话报了警,只过了五分钟,派出所张所长就带了两个干警赶了过来。
一个干警从柜台边捡起了一个皮夹子,交给了张所长。张所长仔细看了看,就问张二瘸子这个皮夹是谁的。原来皮夹中有个身份证,姓名赫然是陆重义。张二瘸子嗫嗫嚅嚅地不说话,张二瘸子堂客凑过一瞧,嚷开了:“这不是砖厂老陆吗?他接了邹扒皮的砖厂,当了老板。啊!一定是老陆干的。你们快去抓他啊。” 张二瘸子看了堂客一眼,想说点什么,却终究没说,叹了口气。
张二瘸子与砖厂老陆原是同班同学。小时候张二瘸子因为身体残疾,老是受欺负。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老陆挺身而出,帮他解难。但老陆的胆量比张二瘸子还小,打死张二瘸子他也不相信老陆会做贼,更不相信老陆会来偷自已的东西。只是张二瘸子平生就有二怕,一怕屋里的堂客,二怕穿制服的。堂客说一张二瘸子是不敢说二的。
张二瘸子堂客又到张胡子牌馆打牌去了。张二瘸子收拾了一下南杂店,掇条凳子坐在店里想心事。想到派出所去,又不敢去,闷头闷脑地坐了一下午。
第二天一早,派出所来人叫张二瘸子到派出所拿钱。到了派出所,接待的同志说,老陆招供了,说是他偷的,愿意按张二瘸子的损失清单赔钱,这是一千五百块钱,请张二瘸子签字领去。张二瘸子问,老陆呢?派出所的同志答,拷了一夜,清早招的供,赔了钱,罚了款,刚放走。
张二瘸子堂客又在张胡子牌馆打牌,看到张二瘸子拿钱回来,直夸派出所破案神速。旁边有人就说了:“你知道老陆的钱从哪来的吗?”“偷的嘛。” 张二瘸子堂客说。“胡说,这是陆老太婆的压棺钱。当年陆老爷爷过世,陆家三兄弟帮他抹身子,陆老爷爷口袋里没有一分钱。陆老太婆认为这样会呸三个崽的手气,省吃俭用余了一千多块钱,时刻装在身上,万一哪一天过世了,三个崽在她身上可以拿到钱,就不会呸三个崽的手气了。这钱就是生病了陆老太婆也不会拿出来用的。老陆被派出所抓走了,他八十岁的老母亲哭得眼睛都肿了,一早就让人把钱带到派出所,交钱把老陆领回来了。他娘俩正在哭呢。”知道一点内情的显然在为老陆鸣不平。
张二瘸子忍不住了,只有他相信老陆绝不会做偷窃的事。他一跛一跛地向老陆家走去,还没进门,就看见老陆的小女儿在门口抹眼泪。一进门,却见老陆双手吊着绷带,两只手腕包着厚厚的纱布,有气无力的。一见张二瘸子,老陆的眼泪就刷地流了下来。断断续续地,张二瘸子才搞明白,老陆被抓之后,一直用手拷拷在派出所院子里的树上,手腕皮都拉开了,痛得捱不过,胡乱招了。陆老太婆说:“我家老三是不会做贼的,一定是有人害他。老三人老实,可能是前阵子接了邹佳清的砖厂,街头青皮他们问他要两车砖,这不是勒索吗?老三没答应,青皮就想了这个招。”
张二瘸子脑海里如电光石火般地一闪,猛然想起来了。那第一个叫张二瘸子被偷的不是青皮又是谁?怪不得这两天老见青皮在这附近转悠,敢情是青皮一伙偷了老陆的皮夹,来个栽赃嫁祸。真是个绝妙的贼主意。只是这么多人的见识还不如一个老太婆,尤其是家里那个蠢堂客。
张二瘸子扶住老陆,说:“我们到派出所去。”
-全文完-
▷ 进入一剑霜寒十四州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