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我跟燕丹星的友恋发展了多久?9年。嘿呀嘿呀(粤语,是呀)。我老爸大名叫花成岳,是在大学教书的,那年夏至前的一天,他听到我交了一个同年纪的男朋友,又是来自江西的无名小辈,显得不屑一顾。
“珠儿,我尊重你的所好喜向自由选择权。”我老爸对我说道,“但是你是否考虑到,你那乳臭未干的所谓‘绝妙帅小伙’是来自一个欠发达的落后山村,——他能胜任我的女婿、能承担起照顾我的宝贝女儿一生的重责吗?”
“老爸,奶奶很满意呢!”我说,“奶奶说他人长得清秀俊俏,文武双全,甚至可以五步一诗,比三国时的天才曹植(曹植以其“七步诗”闻名于世)还胜一筹,她说我们明年就该结婚,越早走在一起越好!”
奶奶一直是我家的发言权威,这点父亲必须承认。父亲忽略他的小辈一面,在学识上,不过是我家奶奶的一个“稍为出息”的门生。我家奶奶的关于“美人的眼神”的研究成果,据说即将获得国际乃至宇际学术界的最高认证,父亲对此深羡不已。“美人的眼神”——即所谓的“秋波效应”,这是一种在生活中普遍存在的规律,此规律可与“多米诺骨牌效应”、“皮格马利翁效应”或“蝴蝶效应”媲美:一个儿童不小心在路上摔倒了,他(她)的母亲或父亲用关爱与鼓励的眼光看着他(她),此儿童勇敢地爬起来继续前行;a与b双方在合作讨论会上,a方因为b方某位美女(或帅哥)的一句好话,或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而打破僵局达成协议;竞技场上,某运动员跑得气喘吁吁即将落后之际,忽然听到己方拉拉队的“加油”声而顿时精神倍增;等等诸如此类事例,这都属于“秋波效应”现象。奶奶跟我有过约定:不得把阿星在危险路中拉她之事告诉爸妈,告诉哥哥(他在国外留学)也不可以,总之,就是得把此事隐瞒。
“哦……”老爸听我所言似若有所悟,稍后,他说道:“珠儿,你奶奶既然对你的选择已持有肯定的态度,那我更应给予支持。只是你对他的个人品格及家庭情况等等,都搞清楚了吗?”
“搞清楚了。”我说道,“他很喜欢看书,文武双修,会作词作曲,有长篇小说《新芙蓉出水》一部……他无不良嗜好,品行惊人趋正。”
“珠儿,要不这样,你这个礼拜星期天约他到我们家来玩,我一看就知道他是不是个难得的人才。”
“可是……——老爸,约他不到!”我说,“他说的推辞话会令你不得不接受!”
“你以前约过他了么,珠儿?”
“是奶奶叫我约他的。”我说道。
“你奶奶怎么会叫你约他呢?我还以为你奶奶早就认识他了哩,珠儿,原来你是在蒙老爸呀!”
我意识到说漏了嘴,忙解释道:“是这样的,老爸,他写了一篇小说叫《红装英雄》,又用该主题作词作曲。他唱给我听后我觉得那个旋律听起来相当优美,而且还可配舞蹈,就在互联网上用录音软件把他的歌声录了下来。我回到家里,打开我帮他发布在某音乐网站上的这首《红装英雄》,奶奶听了很是满意……奶奶叫我约他是想看他表演这首歌的舞蹈的,奶奶也不相信他会有那么多的才华,怀疑他是在抄袭别人的作品呢!”
“——哦,果真如此吗,珠儿?”我老爸说道,“那你更应想办法约他来我们家玩,就这个礼拜星期天,我帮你出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呵,老爸,女儿就看你的了!”
“珠儿,你上次约他时他是用什么话来谢绝你的呢?”
“他是这样说的,老爸:‘阿珠,非常感谢你的邀请,只是现在时候未到,我暂时不能去你家做客,——如果你对我是真情真意的话,那就请你再给予我一些吸收阳光雨露的成长时间,青番茄还需要岁月的呵护,过几年再来你家玩,好吧?”
“呵呵,这家伙说话寓意深刻,使服力确实不弱,他给了你一个‘二难选择’,你知道么,珠儿?”
“我知道,‘二难选择’两者都不利却又得选择一个,老爸,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呀!”
“有办法,珠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也用个‘二难选择’向他提出邀请,他准不得不来我们家!”
“什么办法呢,老爸?你就告诉女儿吧!”从中学年代开始一直到现在,孩提时爱在父亲面前撒娇的我那种娇声曾遁失多少年,这回却又无意中复现,怪。
星期五我在中山图书馆跟他会面,次日逢他必在广州图书馆,每日一馆,我早就掌握了他的读书规律。
广州图书馆星期六这天读者特别多,我上午入馆时将近9时50分。我悄悄走到他的桌前,发现他身旁坐了位比我年轻几岁的少女。凭着我对他的那份敏感,很容易察觉出这少女是在跟他套近乎,至少觉得她不是无意坐在他的旁边的。他见了我淡淡一笑,这即算是对我的问候了。周围读者稀少的时候如果我不发言,他做到安静读、写超乎标准;现在馆里看官这么多,更别指望他会旁若无人地跟我打卦。这回我得打心眼里感谢他的“站”术,他的那张凳子我可以堂而皇之地搬到来坐,而且硬是将此凳“塞”到了他与那少女之间的空隙——哈呵,在宾客满座之情形下,我仍然找到了一个可以伸展自如的读书空间(我心里好不得意)。我这凳子一挤,多少把旁边这位俏丽的小妹给惊动了,她侧头瞟了我一眼,那眼里充满着困惑。
“你好小妹,他是我的男朋友,叫燕丹星!”我的话像具备红外线领航功能的导弹一样直射向这位少女。
“你好大姐,恭喜恭喜,你这男朋友品行令人敬!”这少女回应道。
“何以见得?”我拿着一本两三斤重的“老爷书”,将之摊到了桌上,此豪情令周围几位看客见之表情肃然。
“今天在这图书馆遇上大姐,或许也是一种缘分吧。”这少女说道,“我外婆家在东山(广州一区),有个好故事或许我该讲给你听。”
“什么好故事?你讲吧。”我冷冷地说道。
“今年早春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在梅东路-环市东路旁的一个菜市场摆地摊卖从乡下带来的一些土豆。卖到10点多,好的土豆都给人挑买走了,剩下的都是些挖破或被虫蛀过的。这时,来了三四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年轻男子,他们在菜市场这转那悠,后在我的摊前蹲了下来。
‘你的烂成这个样子了,多少钱一斤?’一个男子把弄着一块土豆,不怀好意地看着我说道。
‘一块钱一斤。’我说。
‘呸!你的烂货还要一块钱一斤?送给我都不要!’一个嘴旁有刀疤的男子说着,伸长手把土豆靠到了我的腿上,我赶紧站起来并尽量往后退。‘刀疤’站起身正想把手探过来,不妨后领被一穿绿西装戴红领带的帅青年揪住并把他往外拉了一步。这下可好,那三四个歹徒围着他打了起来。然而,就在我想用手掩住脸面不忍目睹惨状时,指缝间里却看到那几个歹徒有两个趴到了地上,一个歹徒向市场外跑去,另一个歹徒被绿装红带反剪双手擒住……歹徒们向绿装红带跪地求饶后溜之大吉。绿装红带全买了我的剩余土豆,转身走出一步又回过头来安慰了我,他说:
‘小妹妹,不要害怕,刚才的表演就像看了场功夫片一样,愉快第一,精彩第二,对吗?——再见!’
……”
“你后来找过那位绿装红带感谢他没有?”我急切想探知这少女对阿星的关系度,其实她有没感谢那路见不平挺身而出的好汉对我根本无关紧要。我知道,那穿绿西装戴红领带而身手不凡的好汉,在那时的羊城非我身边这位家伙莫属——他现在正忙着写什么,我不想打搅他;他的红领带这回看起来似乎又变红了点,绿西装散发着一丝汗味,但我觉得这种汗酸味很耐闻很感性。
“我没有找他,我还在读初三哩!”这少女说道,“我今天是偶然在这图书馆遇见他的!”
“谢天谢地,小妹妹万岁!小妹妹万岁!……”听到这少女之语,我心里禁不住像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红卫兵狂喊“革命”口号似地欢呼起来。
“那你刚才都跟他谈了些什么?”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
“这小妹一直还没有说话呢!”我对面的一位女读者微笑着说道,“别再拷问人家了。你既知自属的爱情果实难得,就该好好珍惜呀!”
不妙,听这大姐的口气,有点像心理学博士,她如果再把眼光投到我身上,有可能“百年大计”都会被她看穿。我强装出笑容,以示对她所言倍加赞许,合上“老爷书”起身走向书架。在离坐那刻,我是选择靠他这面走的,我还故意撞了他的肩膀一下。我本以为此举可以动摇他,借以向在座的各位姐妹示明:这个人只我有权力碰他,他却站着没有一丝反应——估计这家伙的两脚生了根!
我在那书架旁捧着一本书假装看得津津有味,实际上我时不时都在瞥望那“心理学博士”,我希望她早点离开图书馆,她对我的秘密心理威胁相当大。约过了半个钟头,那“心理学博士”书归原架,拿着她自己的文件夹扭动着裙装“咚、咚、咚”地走了出去。
“你这种姿态算什么?我穿起高跟鞋着上牡丹裙来走,比你美学理性感性千倍万倍!”望着那“心理学博士”远去的身影,我心里不服气地说道。
“阿星,我老爸叫我明天邀请你到我家来做客,他有三个问题要考你,如果你是庸才、懦夫,就可以不用来……”那少女业已离馆,周围的读者数量接近平常,我遂把老爸教我的“妙语”向他原本照搬地作了倾吐。
“我理解你老爸的用意了,”绿装红带说道,“阿珠,好,我明天一定赴约,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决不畏缩!”
“谁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呀!”我说道,“请你来家做客总不会吃掉你吧——不说那么多了,明天早晨7点钟我在海珠广场的那棵大树下等你,记住了哦?”
……
“老爸,他来了,就在门外。”绿装红带这家伙一大早就从天河区跑到海珠广场,跑得满头大汗,绿西装红领带尽湿。
“把他带进来啊,珠儿。”
“花将军——老师你好!”我父亲话音刚落,绿装红带就刚塑般地出现在那厅门前。
“欢迎欢迎,义演丹星,久闻大名——请、请、请。”
“老爸,他叫‘燕丹星’,不是‘《义演丹星》’,莫搞错!”看我老爸那副模样,若遇长辈似的,还说什么“久闻大名”,气得我干瞪眼。但在另一方面,我心里又在大大感激学识渊博的老爸:尊重别人即是尊重自己呀,何况还是准“半个儿”呢!
“阿星,抽烟么?”
“谢谢花将军,小生课堂上没有学会。”
“阿星,喝酒么?”
“多谢花老师,不才这门科学没有学。”
“阿星,你称我老师还敢当,因为我是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正教着像你这么大年纪的学生;你称我为将军——这恐怕不合乎情理吧?”
“花老师请理解,学生燕丹星有能力授予麾下所关注的任何一个人‘将军’军衔——在写作上,我统率的正义之师已占领了九九八十一个邪恶帝国的领土,正向宇宙深处挺进……在另一方面,万一老师的明珠成为愚生的人生伴侣,岳父大人不将军到时也会将军的!”
“哈哈哈……”我老爸被这帅小伙的一番话逗得开怀大笑。
“不允许‘万一’,必须是‘必然’!”我听出了绿装红带言辞中的含糊,实在是容不得。
“阿星,珠儿说你已有一部长达30余万字的长篇小说——《新芙蓉出水》,是么?”
“是的,花老师。”
“你还会谱曲,已有词曲20多首,对么?”
“是的,花将军阁下。”
“你的《红装英雄》我在网上已欣赏过,旋律确实很优美,你可以现在给我们表演这首歌的舞蹈么?”
“现在表演舞蹈不可以,但演唱这首歌倒无妨。”绿装红带说道。
“为什么不可以表演舞蹈呢?”我老爸追问道。
“因为歌曲舞蹈只有当花天鹅表演时才具有最为强烈的美学艺术感染力,我是个性情并不温驯的的男子汉,没有资格充当天鹅,我必须维护天鹅这一不可替代的地位。”
“那——请阿星演唱:《红装英雄》。”
“自然母亲给我披上了红装,我会努力去珍惜自我形象。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如果你听到呼救声响,那一定是魔鬼学徒又在作恶猖狂。这时候,出现一道红光,令妖徒脸色惊慌。危难的人们正需我们去献出一份爱的力量……”
“阿星——”
我家奶奶散步归来,一声亲切的喊声令老爸听之亦不禁发笑:
“珠儿,瞧你奶奶——很好客吧?”
“阿婆你好!”绿装红带站了起来。
“小阿星,坐下来不要紧,好好在我们家玩玩。听珠儿说你每天钻图书馆,中午常常忘记吃饭,可要学会来休息呵。”我奶奶说道。
“阿珠!快过来帮我提一下这个篮子!”门外响起了我老妈的喊声,她买菜归来。
“阿姨你……”绿装红带望着我老妈眼眨了一下又赶紧移开视线,还有个“好”字没有说出口,似在追忆着什么。
“哎哟!珠儿,你的男朋友就是他吗?”老妈的这些话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心想,“怎么啦,老妈,难道他是个罪犯、大恶人……?”
“珠儿,莫发愣啦,快去端出果盘来呀!”老妈又对我说道,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就像影视放映中呆滞的画面因被放映机相关部位卡住的像带恢复正常运转而重新活动起来一样。
老妈后来告诉我,去年冬天有一回在拥挤的公共汽车上,有个窃贼趁机想偷走她挎包里的钱包,被他——这位穿绿西装红领带的帅小伙子发现……
在公共汽车上义士擒扒手的事例不胜枚举,而且日后不可避免地会增多,这就给人一种谈及乏味大欠新鲜的感觉;而事实上,人本身是一个相似性与特异性结合的个体,对一件相类似的事情,行为主体有可能是两个互不相干相距万里的人……在这看似平常却又充满着无限神秘的世界,有些事情一时根本无法说清,我相信:绿装红带在花城的每一个足迹都是切实的。我不敢代表这一方人们高喊:“绿装红带欢迎你!”但我必须承认:结识他是我的缘,爱恋他是我的份;我做花成珠,他当丹星人。
-全文完-
▷ 进入不鸣鸟义演丹星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