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好逃学,祖母教育我时,总爱拿小姑妈来教育我:“你不好好读书,象你二爷(注:我们习惯叫小姑妈二爷)一样,天天口朝黄土,背朝天地做事。黄火辣日头的,不晒死你。”
我想了想,稚气十足地问:“做事有不有老师管?”
祖母笑着说:“没有。”
我蹦到祖母怀里,大声嚷道:“我也去做事。我也去做事。”
祖母板着面孔,厉声说:“那不行。”
我反问道:“那二爷为么家能做事呢?”
祖母说:“二爷她是出家的和尚(注:出嫁的意思),你是我们汪家的顶梁柱。你不能老象我,一辈子都是个睁眼瞎。该造了几多孽哟。”说完,祖母抱着我,提着我的书包,又送我去上学了。
也是,打我记事起,却从未看到小姑妈拿过一次书。每天总是忙出忙进。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从早到晚,总是脚不点地,没有一刻的空闲。才一二十岁的大姑娘,看上去却象个小嫂子。
农闲了,不忙队里的活了,可以歇息一下了。可小姑妈吃完早饭,关在房里却不出来了。我好奇地推了推房门,却就是推不开。我趴在门缝里瞅了瞅,却又看不到。我去问祖母:“二爷在房里搞些么家啊?”
祖母一笑,说:“做她自己的事。”
我又好奇地问:“么事啊?”
祖母笑笑,说:“二十好几的人啦,该为自己准备准备了。”
我仍好奇地问:“准备么家啊?”
祖母不耐烦地说:“屁大个伢,哪这多话呀?还不去上学?”
我舌头一伸,背起书包,就去上学了。
我上学回家,却见房门还关着。我又试着推了推,仍是栓着。我也顾不得许多,只是一个劲地找祖母吵着要吃的。
祖母这时正在烧火(注:做饭的意思)。听见我的汪嚷声,说:“快叫你二爷来吃。”
我跑上前,大声嚷道:“二爷,吃饭。”
连喊几遍,小姑妈才回答道:“来了。”房门吱呀一响,小姑妈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随后,啪嗒,反手扣紧了房门。
我瞅了瞅小姑妈,见小姑妈的衣服上粘满了红线。我提醒道:“懒死,连个线头都不掸。”
小姑妈上下一瞅,羞涩地掸去身上的线头。牵着我的手,去厨房吃饭去了。
我几次回头,瞅着那紧闭的房门。不知道那房里究竟藏着些么秘密。
在饭桌上,我开始跟小姑妈套近乎:“今夜我跟你郎睡。”
小姑妈笑着说:“个小屁精,那个要你睡?一夜睡倒屁咚了,搞得被子里臭死了。”
我笑着说:“你郎不打屁?我昨晚就听到你郎打了屁的。屁——咚,象炸雷。”
小姑妈不好意思地一笑,说:“个屁伢,笑大人!”
我修了修脸,说:“不怕丑,还大人哩。大人哪没得伢啊?”
祖母见我说得不像话,赶忙制止道:“快吃,吃了好上学。”
我不服地做了个鬼脸,飞快地吃起饭来。
晚上放学回家,见小姑妈的房门敞开着,我伸头往里一瞅,小姑妈竟然不在房里,我急忙走进房里,见床上、桌上都摊着白布,我走进一看,哎呀,白布上竟都绣着花呀,鸟呀,树的,绣得象活的。看得我啧啧称赞。我却不敢拿,只低头看。生怕因我的脏手弄污了那花呀,朵的。难怪小姑妈不让我进她的房的。我欣赏完,急忙走出房去,生怕被小姑妈发现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进小姑妈的房了。
小姑妈出嫁以后,家里挂满了这些东西,把个陋室布置得象花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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