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时候父亲突然身体不舒服,医生说没什么大碍,疲劳所致,特别是眼睛和肺。于是我们决定就让父亲放下工作上的事去修养。春节一过我们全家就来到这个山清水秀的城市,为了让父亲更好的修养我们找了个远离闹区的地方租了一幢角楼。角楼的旁边有个农贸市场,每天都会有些菜农在这里卖菜,但是他们不像北方的小贩那样吆喝,很是悠闲的等着生意,所以也不觉得吵又不显得冷清。
怕操劳一生的父亲适应不了这种闲适所以我和姐姐有空就对他述说呆在这里的好处,一天他听完我们的讲述,说这样干净的空气呼吸着舒服,眼睛也似乎亮了许多,山啊树啊的也都清楚了很多。见父亲这样我和姐姐索性请了长假来陪他,那几天我们大多时候都把父亲拖出去在散步,路过市场的时候我跟姐姐撒娇般的跟父母嚷着要吃这吃那,他们俩倒也任我们俩这么闹,那段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日子就这么悠闲的过着,楼下不远处有一棵很是高大的树,我们在树下搬张桌子没事就泡壶茶全家人坐在一起聊天,也就是这时候她们一家走进我们的生活。在树下可以看到半边市场,一天母亲指着边上的一个买菜的妇人说:“我现在基本上只在她这里买,每次那些很小的零头我都不用她们找了,别人都是说声谢谢,而她非要再塞点菜给我。”顺着母亲指的方向看到一个同样纯朴的农妇,引起我注意的是她身边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身上穿着与体型完全不符的衣服浑身脏乱的正帮忙收拾东西。一会儿一个男人踏着一辆三轮自行车来到她们母女面前,然后他们一起把那些东西放到车上走了,边走边还嘴里边还说着什么,我想他应该是小女孩的父亲吧。他穿着一双老式的塑料拖鞋裤管卷到膝盖露出有些消瘦的小腿,脸上还有几滴不知是由于天气炎热还是疲劳而至的汗水。
接下来的日子她们家成了我们谈论的话题,她的摊位也成了妈妈特定的,这样就相互熟了起来。遇到下雨的时候母亲就会给她们母女送壶热水,她也发现我们每天都会在树下喝茶聊天,便隔天让女儿送来几个当地特产的水果,母亲以为是她拿来卖的不肯再要,后面她很肯定的说是长在自己园长里的让我们尝尝,母亲这才欣然接受。如是再三小女孩便跟我们熟了,见我们在就过来找我们玩,我们也知道了她叫雨轩,因为爸爸每天都要出去找事做所有家里没人陪,只能跟妈妈来市场。跟我们说这些是时候雨轩低着头蹲在那里,手拿个木棍在地上划来划去,突然她起身指着那棵高高的数说:“妈妈说今年的木棉花落完的时候我就可以去上学了。”说完把小脸笑成了一朵花。不知雨轩叫的对不对,因为影像中木棉花是红色的有五个瓣,而这颗树上的是白色的且喇叭花花般开成大大的一朵,那天开始我们跟她一起盼望她的白色木棉花全部凋零。
那天下了一天的雨,傍晚的时候雨停了,透过窗户看到有花顺着雨滴坠了下来,出来才发现已零零星星的落了一地,一朵朵玉雕的般泡在湿漉漉的石板上。抬头看去,正好有一朵落了下来,忙伸手去接,生怕给掉在地上摔坏了,落花还是整朵的,跟它在树上时一样,大概是因为沾了雨水有种沁心的凉!远处也有一朵掉了下来伸手不及,只能看它重重的摔在地上,在它落地的时候我的心也随之一震,仿佛真的有什么摔碎了。我兀自在树下聆听这些落花的声音竟忘记了时间,直到母亲出来喊我。也就是母亲喊我的时候发现了雨轩她们母女还在市场,平时的这个时候她们早该回去了,而此时的市场已空空也只剩她们母女俩在那焦急的张望着。问过才知道原来是雨轩的父亲不知出了什么事还没有来接她们,母亲见天色已晚便让她们把东西寄放到我们租的院子里,她们好赶回家。
第二天母亲去买菜的时候雨轩的母亲告诉她事情的经过,雨轩的父亲接到一个替一家装修公司倒垃圾的活,当他把最后一车垃圾卸下车的时候被物业的几个人抓住了说那里不准倒垃圾要罚款,雨轩的父亲要他们找装修公司的,他们说谁倒的罚谁,纠缠了半天还是被罚了十元,等他回去的时候装修公司的人也早走了,工钱也没拿到。也知道了雨轩父亲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街上找雇主给人做零时苦力。
后面几个矿上的叔叔来看父亲,我们依旧每天在那棵树下喝茶聊天,只是那几个叔叔喜欢跟父亲聊矿上的事,雨轩还是不时的给我们送来些许当地的水果,她母亲也会偶尔的送点蔬菜还教母亲如何烹制好吃。一天吃饭是时候母亲说雨轩的母亲知道了我父亲是在矿上的声音要母亲给说说要雨轩的父亲到矿上做事,一个叔叔当即就说矿上安排两三个做苦力的是没问题的,做苦力嘛只要勤快点就行了。父亲说倒是离家远一些,要是去最好再找个两个,到时也有个照应。
隔天雨轩的母亲就很高兴的跟母亲说人已经找好了,加上雨轩父亲一共三个人。几天后那几位叔叔回去的时候就带他们走了。那天我特意抬头看了看树上的木棉花,它们依旧很繁盛的在风中摇摆,好像一些人的梦一样。
接下来就到了雨季,天上总是淅淅沥沥的在下雨,而那些白色的木棉花也总会贴在树下的那些石板上,即使这样也总不觉得树上的花在减少,似乎那些落花一夜之间又回到了树上。
终于迎来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晴天,连一片云都没有,只有阳光和那似有似无的风。连续的阴雨天气能遇上这样的好天气人的心情都舒畅忍不住出来逛逛,就在我们出门不久就听见有人喊,回头是雨轩的母亲,手里还提着一捆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挑选出的蔬菜,她抛开围着她的顾客朝我们跑来,把菜塞到母亲手里说雨轩父亲昨天给家里寄回来一千元,才一个月就寄回来一千块,这捆菜是特意感谢我们的,母亲不肯要,她把菜往母亲手里一塞转身就跑开了,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说还忙着生意呢。帮看摊位的雨轩也在那里冲我们笑着,一双眸子黑的发亮。我们都为她们家高兴,似乎已看到雨轩背着小书包站在树下努力的抬头看着挂在上面的白色木棉花。
不知何时最后一朵木棉花悄悄的凋谢了,而此时已是仲夏,天气热的让人没有食欲,父母受不了这种闷闷的热,于是我们就准备回去了。走的那天跟雨轩母女道别的时候莫名的有些不舍。
收到雨轩的信的时候已是冬天,回去就忙工作的事,雨轩她们家也就放在了脑后,我只是在教雨轩读诗的时候跟她说了一次我的地址,没想到她都记住了,看着信封显得更加亲切。信的内容是雨轩用仅有的几个汉字和拼音组合而成的,她在信中说家里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收到她父亲寄的钱或电话,她要我帮着问问是怎么了。我想可能是快到年底了矿上事情多的缘故,所以就去忙自己的事情想等有空去问问父亲。
跟父亲问起雨轩父亲的时候已是年底,听我说完雨轩给我写信的事,父亲深吸了一口气说一个雪夜雨轩父亲他们三个偷走了矿上十几万的设备,而那些设备他们当废铁卖也就万数块钱。父亲没有再说下去,我也没有再问。
如今窗外的雪又化了,那白色的木棉花也开了吧,或许都已经落在了雨里。
-全文完-
▷ 进入怜子的文集继续阅读喔!